2007年12月31日星期一

07不再...........

2007年的最後一天,
我聽到的說話,教我無言。
大概這社會自有其評定「幸福」的標準,
但請你們一旦發現ling 我沒達到這「幸福」標準時,
請別擔心,也別強迫我朝這方向走。
你們不是不明白,如其屈曲自己去遷就別人的眼光,
我倒不如樂得自在,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未來。
有人說,很擔心我很孤單,
我就想,孤單從來不是這樣衡量。

這一年不會作什麼回顧,只是在返回馬鞍山途中看著滿街途人,
我就想他們心裡正想著什麼 ?
這時,朋友send 來一則短訊,不只是「happy new year」,
而是「願你別忘記2007年」。
我怔住了,也就默許該把這年給牢記,
2007年任何節日都彷彿是慶祝2008年的北京奧運,
我這天就真切為自己過過這個除夕夜。
2007
年的除夕夜,這一生就只有一個。
2007
年的所有日子,都該是難以忘記,
也許我是固執了,對於某些事,就是堅執得連自己也吃了一驚。

2008
年,我不知道自己將會怎樣。
大概,應該快樂。

2007年12月26日星期三

當平安夜失去平安

我說過,我不愛xanga ,因為它總是令人情感泛濫,
而且,
印象中,xanga 中的我總是很悲。

在這平安夜卻忽然懷念起這個我,於是發狂把自己昔日的xanga entry 由頭到尾重看一遍,
我也再按捺不住,哀傷了起來。
原來有些文字,過了某一個階段,你就再也寫不出那種味道。
我不知道對這變遷,我該持怎樣的態度,正如我對不再是我的這個我,也漸漸變得陌生,
平安夜裡想起很多逝去的事,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上一年的這一天我和他在吃聖誕大餐的情境,
也就忽然懷念他起來。
我想,一旦回憶,你就仿如墜入深淵,脫不了,只能繼續沉淪。
回 到家,當人人都在尖東或銅鑼灣或什麼地方,當他們或興奮或歡愉或癲狂,我只躲在屋內不安地審視那個久違的自己,我推卻了弟弟、姑姐、朋友的「崇拜」邀請, 我把自己抽離人群,我在想,在聖誕節該用怎樣的心渡過。在我們不斷以msn發放連鎖式的「聖誕節快樂」的同時,你希望別人除了得到快樂外,還可以憑這節日 獲得什麼 ? 你們有想過嗎 ?
我是真切想過的。當「快樂」變得毫無理由,當屈原死忌也被視作該「快樂」的日子,我就想是時候另作新詞去代 表快樂的意義。一如往年,在十二月頭開始一路寫聖誕咭,我想有人覺得我很傻,在「浪費」地球資源的同時也「浪費」自己的時間,然而我不得不承認這行為令我 更了解自己。這一年,當我寫到某一張時,我忽然落淚了。我在想,聖誕咭不是給人祝福嗎? 我寄的,卻充滿淚痕,我不知如何解釋這淚的由來,唯一的解說,大概就是要感動人必先感動自己。
在平安夜,當全城都在為「性」誕節的「一夜情」風潮作防備時,當港人用上一個晚上擠在尖東或銅鑼灣倒數時,當「商機」成為這個節日的焦點時,

我就想,
我該是不屬於這個時代。

2007年12月24日星期一

冷眼旁觀。x'mas party 。



即使實習期早已完結,
然而我還是在「死纏爛打」,
終於成功地被「邀請」去他們的聖誕派對。

我想,有些氣氛,一過了該感受的年紀,
就再努力也不能用心去全然感受。
今天以奇怪的身份,尷尷尬尬的,用旁觀者的姿態看整件事,
我就終於意識到party 一早已離我很遠。

我卻很享受這旁觀者(攝影記者)的角色,
一切的事看似事不關己,卻出奇地掀動心弦。
他們的「孩子氣」,總是讓人感到温暖。
也許是對慣了成年人的世界,
太多計算,太少直率,
我就感到,中學的x'mas party 彷彿是一闕童謠。

今天最讓我感動的,
是有一位女學生對我說:
「miss, 很掛念你啊。下年回來教啦。看到你的信,我差點想哭哩。」
我呆住了,因為沒想過說這話的是她,
我在聖誕節,寄了聖誕咭給他們一班。
我想,
我是用了真心,
而我能做到的就有這些。


2D 及 4 C ,聖誕節快樂。

2007年12月23日星期日

i love .............

不記得是何時開始,愛上撫摸貓的感覺。
輕輕軟軟的,一下一下細掃,
恍惚一切煩惱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室的温暖。
我想,我是把自己對家的感覺,
投射在那個由旺角搬進荃灣的五貓之家。
很感謝 flora 及碧琪之母,讓我這個不相干的人多次造訪,
玩弄他們的貓。
其實也不能說是"玩弄"啊,我也著實喜愛牠們,
特別是黑貓。

對黑貓特別鐘愛,不是沒有原因的,
除了因為牠是第一隻向我示好的貓外,
我還記得第一次到訪這家時,當我有哭的衝動時,
牠竟跳上我身上讓我輕撫,
我不會忘記那種感覺,我一想起一些事,
就總是有流淚的慾望,
人類可能感察不到我眼淚風暴的初潮,
黑貓卻彷彿意會到,及時的給我安慰。
也許這是巧合,
也許所謂的懂性,
不過是我的自我投射,
然而如果可以讓自己開懷,
我可是很樂意這種自我幻想。
當然,
這家的所有人、所有貓都是由衷的教我感動。

當我有自己的家時,
我會養一隻貓。
貓貓,要等我喔 !


pict0749
我愛的黑貓-梁華。

因為要掛這張貓月曆,我特地收拾好房間,
把原來掛在這位置的一堆東西搬遷到他方。
琪之母,謝謝你喔。很喜歡這月曆
(說真的,
很想買這些月曆很久,
但由於掛在房中會備受
批評之聲,所以還是沮喪地放棄了。)

2007年12月17日星期一

謝安琪。寧願永不精選。


擁有謝安琪的《Ksus2》後,我一直等,等她生孩子,再戰樂壇。


結果,等到了,來了《3/8》,聽得太多的謝安琪式輕快曲式,寫得過濫的成長獨白,再加上「行過去、行過去、行過去」的頻密,若不是謝安琪唱,這首歌早便該在play list 上消失。


再等下去,等到了《鍾無艷》,曲和《富士山下》極像,簡直是雙生兒,幸好2個歌手都是唱得之人,林夕的詞保持水準,最後一句更教人感到唏噓:


「你的她怎允許 結伴觀賞雪的淚 永不開封的汽水 讓我抱在懷內吻下去」


但無論多「夭」心「夭」肺,我心目中的謝安琪,不只限於此。特別在過了少女的階段,為人妻母,也就有了「玩大d」的籌碼,這類歌、這種題材,大把人仆住唱。


終於等到了,《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Wyman的詞教人乍驚乍喜,想不到他會寫那麼盡,我就想冷眼旁觀也許就是最後碩果僅存的幸福。



但最失望,就是這次出的竟是精選。

我很想說一句,

精選這玩意,放在謝安琪身上,真的很趕客。

( 出左5隻碟,只有2隻是完整大碟,很令人無奈。)




謝安琪 - 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

作曲:莊依靜 Simon Whitefield @ 音揚人

填詞:黃偉文編曲:莊依靜 Simon Whitefield @ 音揚人 Tomi & Alfred @ 音揚人

監製:周博賢


爆裂 散落 節翼墮下 正跌向對面大廈 就撞爛大廈

而樓下 有群男共女 以摺櫈菜刀打架 聽不見他

幾秒後 滿地是血花 而模糊的受害人 一早猜想到嗎 

誰人才 終極失去了他


有病 有毒 市面混濁氧氣裏正在孕育 極厲害病毒

全城就快齊齊病發個個照逛街睇戲 不知退縮

於市內網巷夜店中 誰人從粉末藥囊 針筒之中找到

如遊魂魔域 那份滿足


可惜我已經退休 一早已養尊處休

坦克再駐守 只可高叫 快走 快走 不可以插手 

青春些會救到亞洲 歐洲與美洲 今天怎強出頭

可惜我已經退休 將這裏轉交你手 即使你錯手 摧毀一切炸出缺口

不可以插手 只可打氣拍手

恭賀人類 生出殺手


就是這樣 家產給你接收(總要去的不要留)

就是這樣 終生可以退休(歡送爆開的汽球)


氣候 變壞 雨大浪大浸過了購物大道 像越鬧越大

而何時救援還未到 正派往遠方打仗 不可上街

管理層滿是實戰派 誰和誰慘被沒埋 不可多嘴表態

繁榮和安定正在瓦解


可惜我已經退休 一早已養尊處休

坦克再駐守 只可高叫快走快走

不可以插手 青春些會救到亞洲

非洲與澳洲 今天怎強出頭


可惜我已經退休 得一副老骨老手

只可以間中 幫乖仔去買煙買酒

幫新袍餵狗 幫子孫贖了樓

觀望時代 天天變醜


可惜我已經退休 一早已養尊處休

坦克再駐守 只可高叫快走快走

不可以插手 青春些會救到亞洲

歐洲與美洲 今天怎強出頭

可惜我已經退休 將這裏轉交你手 即使你錯手 摧毀一切炸出缺口

不可以插手 只可打氣拍手

恭賀人類 生出殺手


就是這樣 家產給你接收(總要去的不要留)

就是這樣 終生可以退休(歡送爆開的汽球)

《紀情書》第四章

第四章 靜


『 你傷心,因為你發覺,即使你懂了十萬個為什麼,這世界其實還有千千萬萬個你永遠不會懂的為什麼。

我黯然,彷彿失去的不是姊姊,而是牽動著我人生的貪、嗔、痴、愛、恨,沒了它們,我怕自己再也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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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十三歲時,愛上看《十萬個為什麼》。在學校小息時看,週末和爸媽擺攤子時看,上廁所時看,吃飯後看,睡覺前也看。那時我年紀小,歪著頭坐在你身旁,想了很多很多。

終於,有一天按捺不住,我問:「這是什麼書?」

你依然埋頭看書,頭也不抬,小聲道:「它說了很多 Why 。」

「Y?」我聽不懂,也不再問了。學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和少得可憐的常用英文生字,不足以教我明白一本說了很多y的書會是怎樣的一本書。

後來,你告訴我,即使那時我明白什麼是Why,我也永不明白你愛看這書的意義。

你說,我們在不同的年紀,看不同的書,背後蘊藏著不同的意義。

我聽得一頭霧水,卻因為你這句話,給挑起了看書的興兒。

十四歲時,你不再看《十萬個為什麼》,改為迷上金庸的武俠小說。那時你迷金庸迷得很洶,每天午膳時特別早半小時回校,在圖書館裡追小說,追《飛狐外傳》、追《雪山飛狐》、追《連城訣》、追《天龍八部》、追《射雕英雄傳》、 追《白馬嘯西風》、追《鹿鼎記》、追《笑傲江湖》、追《書劍恩仇錄》、追《神雕俠侶》、追《俠客行》、追《倚天屠龍記》、追《碧血劍》、追《鴛鴦刀》。你說,要牢記金庸的小說書名一點也不難,因為他的十四本書可以給拼揍成一副對聯:「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那時有支叫「飛雪」的樽裝水,以後一喝「飛雪」,我便想起這對聯。我把這對聯牢牢記在心,也開始明白你迷他的原因。

迷上金庸的兩個星期後,你忽然為我安排了一個為期三週的「為什麼」研習課程。那年我八歲,愛黏著你聽一些未曾聽聞的事。我想,妹妹對姊姊總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有點妒忌,有點愛慕,這種矛盾卻長期令我難堪。那天是星期一,臨睡前我們並肩躺在床上,胡聊著,你突然問:「為甚麼地球及其他行星也是圓的?」我想了想,說,不知道。你深深吸了口氣,道,這是因為萬有引力,你說什麼一顆星球質量愈大便愈圓,但它們不是完全圓的。我「嗯」了一聲,你握著我的手,繼續自顧自的說下去。那晚你還說了很多「為什麼」:「為什麼沙漠中會有綠洲?」、「肥皂為什麼能產生泡沫?」、「為什麼河流是彎彎曲曲的?」、「長頸鹿的脖子為什麼那麼長?」、「海水為什麼會流來流去?」………

你說的「為什麼」,我只記得很少。到了第三週的最後一天,你問:「動物為什麼不會迷失方向 ?」,我沒有作聲,你就回答,是因為動物利用自身固有的「指南針」來識別方向。聽了這麼多「為什麼」,我滿腦子都是問號,忍不住就問:「為什麼你是我姊姊?」你說,因為你比我大。我問,隔壁秀秀也比我大,為什麼我只喚她秀秀,不是姊姊?你說,我們同父同母,秀秀不是。我問,為什麼我不能喚你哥哥?你說,你是女生,哥哥是男生。我問,為什麼你是女生?你說,你沒有「啫啫仔」,男生才有「啫啫仔」。我還想問些什麼,可是你已累得睡著了。我也就帶著許多許多的「為什麼」,夢會周公去。

長大後我才知道,那晚你不過在裝睡,待我熟睡後,你躲在被窩裡哭了很久。你傷心,因為你發覺,即使你懂了十萬個為什麼,這世界其實還有千千萬萬個你永遠都不會懂的為什麼。

包括為什麼你不是男孩。

因為你不是男孩,所以你愛男孩。這是你的戀愛哲學。這麼多年來我都弄不清這論調是怎樣的一回事,關聯是沒有的,更遑論邏輯。你也明白這所謂「哲學」一點也不哲學,但你樂在其中,陶醉非常。我就想,你看了這麼多的「為什麼」,難道就沒有看到「人為什麼戀愛?」那一條嗎?

你說,你只是看了一萬多個「為什麼」,便沒看下去了。你發覺金庸的世界比「為什麼」世界有趣多了,好像小龍女出洞前只吃蜂蜜便可存活,而且青春常駐,對於這情節,書裡就沒有解釋它的「為什麼」,在金庸的世界,一切都理所當然。你說,看了金庸後,你很想拋棄昔日的「為什麼」,你找不到其他拋卻的途徑,因此你把它們全拋給我。

你總是把不愛的,全拋給我。小時,我仰慕你,以為這些是賞賜,也就樂於接受。長大了才發覺,這些「賞賜」,不過是你投在我身上的影子。一旦接受,從此難以擺脫。

我總是說服自己去討厭你。

然而你每次戀愛,我都會妒忌,並設法大肆破壞。

你說,因為你不是男孩,所以你愛男孩。

我想,某程度上,你在尋找另一個自己。


「想盡慶 投入鏡中暢泳 讓紅唇及眼睛 按著我動靜做反應
望鏡中倒影 如若照出一臉風情 或許不必再用 自尊與自由換愛情

想盡慶 何用世間證明 越繁華越冷清 這夜我寂寞但高興
我孤身隻影 銀幕照出雙倍感情 就此不必再用 自己與別人換愛情」

﹣《自戀影院》盧巧音 (黃偉文詞)

每次聽《自戀影院》,便想起你。

有些人,總摸不清自己的慾望。你,是典型的那個。


嫁給姐夫前,你談過九次戀愛,不計那些數之不盡的曾經瞹眛但不幸胎死腹中的「戀」情。你為他們編上代碼,由A先生至I先生,到了J先生時,你發覺你曾經歷的戀情已由左手姆指數到右手尾指,你可不想用腳指來數戀情,覺得這樣有失浪漫,更重要的是,你驚覺自己已過了適婚年齡。你青春不再,又剛巧碰著個愛你的J先生。機緣巧合下,他成了我的姐夫。

你注定要甩拖九次,遇九個壞男人,才可功德圓滿,幸福一生。這是你十六歲相命時相士的批語,那時你只笑了笑,便灑脫離去。你告訴我,相士的話不可信,我疑惑,那你又相命?你說,你路過,以為他是乞丐,便把剛撿到的五十元扔進他手上的罐子裡,料不到他竟拉著你,贈了你兩句。我沒作聲,想,乞丐的話,也許可信。怎料一語成讖。

你的九段苦戀,我瞭如指掌。每次失戀時你總是擁著我痛哭一場,你就看不到,我的微笑。

在眾多情人裡,你只記得A先生﹣李台文的名字,畢竟他是你的初戀情人。他是你中一時的同學,人不好,貌不俊,成績不佳,前途不明,是典型的壞學生。你就是愛他,最愛他的及肩長髮。那年你十二歲,每天放學總是找藉口在外蹓躂,大概那時你們已開始交往。最初,你騙媽媽說到學校補課,後來媽媽起疑,你便拉起我的手,說要帶我到圖書館。媽媽是怎也想不到,你是帶著我「拍拖」去。你們愛在麥當勞裡聊天,我就靜靜地坐在遠處的椅子上,吃著李台文買的牛肉巨無霸套餐。有好幾次,當我吃薯條時,不經意的朝你們那兒瞄了瞄,只見你們的頭靠得很近,側面看,彷彿是一對男女連體嬰。有次,我還隱約看到你們的唇印在一起,我忽然不安,便「嘩啦」一聲哭了起來。你尷尬的把李台文推開,趕忙站起來,拖著我便回家。那次後,你沒有再和李台文約會,我不知道你們分手是不是因為我的礙事,但我還記得,你和李台文分手後的一個星期天,我們在街上碰見他和你的好朋友趙綺琪黏在一起,你們六目交投,氣氛怪怪的。最後還是你耐不住,噙著淚奔回家。我在你後面追,努力的追,你跑得很快,肩膀一起一伏的,我看著,忽然起了親你的念頭。

和李台文分手後,你愛上看書,也沒時間、沒心神談戀愛。你不漂亮,但很吸引,天生注定是戀愛動物,這些是你說的。我不認同,也不否定,反正世人總愛自導自演,把一切說成當然,也就沒什麼值得我們罪過。你看《神雕俠侶》,著了迷,常幻想自己是小龍女,等待深愛你的過兒出現。十五歲,你碰見B先生,你現在已忘了他的名字,但那時你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他是你要找的過兒。第一次碰見B先生那晚,你擁著我,激動的亂嚷:「就是他!就是他!」,我被你擠得喘不過氣來,心裡難受,也就拼命把你推開。你呆著,問:「不替我高興嗎?」我搖頭,說,你連人家是誰都不曉得。你聽了,笑了笑,彷彿你和他相遇的那一瞬間,就是永恒。

後來,雖不是永恒,但總算曾經擁有。我也不曉得你是耍了什麼法子把B先生弄到手來的,我十歲生日那天,他卻在我的生日派對上出現。我很奇怪,怎麼有個陌生男孩來到我家,而且總是圍著你團團轉?我問媽媽,那男生是誰?她回道:「你姊姊的男朋友。」我突然明白,奔到男孩跟前,大聲斥問,楊過嗎?你的笑容立時凝住,厲眼盯著我。你在警告我:別-礙-事-。B先生怪尷尬的笑了笑,轉頭對你說,你妹妹………蠻可愛的,你看著他,臉上又堆滿笑容。我氣鼓鼓的跑回房間,我的好朋友娜娜往大廳瞧了瞧,竟羡慕的說:「你姊姊的男友,很俊。」我睨著她,一言不發。我知道,你總是讓我難堪。


你討厭我,因此總是讓我難堪。
我什麼壞事也沒幹,只是爸爸疼我,你就討厭我。
你說,這世界很公平,得一,也就失一,誰也躲不過。
說完,你朝我裝了個鬼臉,我被嚇哭了,你卻甜笑。

你那詭異的笑容,
彷彿印證了些什麼。

我看著,想,失去靈魂的笑容,大概就是這樣。




你說,爸爸從沒擁抱你,他就只對我特別好。我聽後,沒有說話,頭垂得低低的。我明白你的渴望,卻總是愛莫能助。你沒錯是有點壞,但不至於不被愛。你在家並不快樂,媽媽常罵你,爸爸對你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差。只有沉醉在虛構的世界裡,你才驚悉自己的存在。和A先生分手後,你對我發了一場脾氣,你拿書本砸我,我縮在床上的一角,睜大眼睛看著你。我想,你從來沒有停止討厭我。對此,你毫不否認,說,如果沒有我,爸媽就只有你一個女兒。我不忿,說,沒了我,還有阿禧、阿均和圓圓。你聽了更怒,罵道,都是我,我把他們都帶來了,為了對付你。我住了口,猶豫著,想起媽媽只是罵你,便開始想:情況真的如你所言嗎?

是與非,也許分不清。你渴望擁抱,我便努力的伸出雙手,合上眼,靜待你給我的回應。

你卻永遠在後退。

每後退到某處,總會有男孩把你接著,你便忘了曾經錐心的痛,接受男孩所有的柔情蜜意。他們的笑容、體型、習慣、喜好、好處、壞處………你都一一牢記,只有他們的名字,你永遠遺忘。你和B先生一起年半後,有一天我在樓下碰見你們,只見B先生打了你一巴掌,便拂袖而去。你撫了撫臉頰,沒有哭,怨懟的看著我。你以為你是他的另一半,卻無可選擇地,成為他們的第三者。我想,我和你的命注定相沖,你最難堪時,我總是不識趣的出現,我急忙逃回家。那晚你又對我發了場脾氣,幸好沒有拿桌上唯一的物品-陶瓷小貓砸我。我舒了口氣,在心內靜靜地為你祈福。

B先生離開,你繼續後退;

遇到C先生,然後開始,結束;

愛上D先生,因深愛而分開;

及後碰上E先生,哭、笑、怨、恨,明白後心淡,也學會放手;

放走了一個,你撿回F先生,一心一意很快演化成三心多意;

三心放逐了太久,合成一體,便看中G先生,互相了解再了解,最後卻不免瓦解;

瓦解了情,瓦解了心,瓦解了愛,瓦解了信任,一切變得模糊,朦朦朧朧間你看到了H先生,是他教你:我們都在遊戲;

遊戲完畢,I先生以加時的姿態闖入,加時遊戲是傷心,而傷心,不過為了襯托開心。

你愛過,你傷過,你哭過,你笑過,年月逝去,傷痕浮現。你明白了自己,卻找不回當初你最想找回的那一個。

你退到無路可退,意外地碰上J先生。你並不著意他,他也許曾努力地證明他的存在,但你,雙目只看後方,只想找你的退路。我,卻仍站在原地,伸著手,用不變的姿態待著你。我們距離太遠,遠得你看起來,是多麼的脆弱而易毀。

我問你,為什麼要結婚?你說,晴晴只是小孩,懂什麼?我說,我十八歲了,很多東西都懂。你問,我懂你嗎?我說,我懂。你失笑,說,你以前的男友都是這樣說,結果懂了又如何,還不是分開?我微愠,道,我不是他們。你說,即使我懂你,有些東西不是我可以給你的。我黯然,我不想你出嫁,彷彿失去的不是姊姊,而是牽動著我人生的貪、嗔、痴、愛、恨,沒了它們,我怕自己再也活不下去。這種感覺,我沒說出口,對它,我一直都自我否定,不幸,這一次它竟莫名地強烈。

我問,你愛J先生嗎?你沒有多想,搖了搖頭,說J先生很愛你。我想,別人愛你是別人的事,你卻毫無理由的便把自己交給他。你大概猜中了我的心思,說,大了,我自然明白,婚姻有時只是一場賭博,你計過、想過,這場賭博賠方注定是J先生,你沒有輸的風險。你不是一個計算的女人,這次卻錙銖算盡,盡得有點無情。我心有不甘,說,就一直待在家,不好嗎?何必讓自己淪為一件只有售價、沒有情感的商品?你說,商品至少有人愛,在家,你連商品的價值也體驗不到。

我啞然。

你被妒忌蒙蔽,永遠也不發現,某些早已存在的情感。

我想你是幸福的。那年,你二十四歲,J先生四十歲,爸媽四十三歲,遠看J先生比爸爸更像你的爸爸。J先生是一間食品公司的老闆,年青時拼命工作,到了四十歲才渴求愛情,遇上你,愛上你,最終如願以償。你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是你的第十個男人。當然,成為別人的女人或成為別人的男人,不代表雙方必定有了性關係,我就知道,你著重神交多於性交,這也是昔日不少男友和你分手的原因。

你結婚那天,爸媽都哭了。媽媽哭,因為她早些年還擔心你嫁不出去,始終在她眼中,你永遠是長不透的孩子;爸爸哭,因為那星期他得了眼疾,淚水流過不停,你和他擁抱時,說:「爸,這是你第一次擁著我。」我清楚看到,他兩肩忽地抽搐了一會,然而很快又平靜下來。爸媽哭時,弟弟們卻不斷的嘆氣,因為他們發覺姐夫不像姐夫,而大姊也不像姐夫的太太,參加這場婚宴便好像趁墟,互不相干的一堆人聚在一起,酒肉一番然後作鳥獸散,想到這裡,他們不免沮喪,這是婚宴後他們告訴我的;而小妹圓圓,她沒有沮喪,也沒有嘆息,卻在努力的演戲。你常說待她大一點,奧斯卡影后準能被她摘回來,這賤賤的小戲子。那晚圓圓盯上了鄰桌的一個「靚仔」,他該是男家那方的親友,她坐在他身旁,哭得梨花帶雨,說什麼捨不得你,你和她的感情最好,家裡沒了你,她難以想像自己會多難過等諸如此類的話。那男孩深情地握著她的小手,安慰她,她稍稍抬頭,便開始和他眉來眼去。還是你看不過眼,說,他們哪裡像參加婚宴,像極夜店裡的餓渴男女。你半拉半扯的把圓圓帶走,她哭得更洶,只差沒有踹你一腳。

那一夜,我這「喊包」,卻罕有地沒有哭,只待在化妝間裡,替你補補妝,理理髮髻。你對著鏡子小心的補著唇色,我看著鏡中的你,看得有點出神。忽然,你問,我小時最愛哭,今天爸媽都哭,「喊包」卻不哭了,為什麼?我仍舊看著你,說,不為什麼,明白了,便沒什麼值得哭。你愣住,問,明白了什麼?我沒有作聲,轉身從衣櫥裡拿起一件圍滿蕾絲的純白色暗花婚紗,朝你揚了揚,示意你是時候換裝了。你立起身來,一轉身就碰上我,混亂間我朝你的嘴角輕吻了一下,淡淡的,是離別的吻。新娘房不太大,人碰人是常見的事,你不以為然,便換裝去。

是的,沒什麼大不了,很久以前我們便親過了,這些吻,你也不會牢記,都是小孩子時的無聊玩意,把它們牢牢記著的,永遠只是我。


你理了頭短髮,穿了件從弟弟的衣櫥拿來的帥氣格子襯衣。你說,晴晴是公主,你就是王子。

我搖了搖頭,問:「姊姊怎會是王子呢?你是女孩子啊。」

你敲了敲我的頭顱,罵:「少囉唆,你裝暈好了。」

我不情不願,瞬間暈倒在地上。

你俯下身子,用灼熱的眼神看著我。


公主睡了,不打緊。
因為只要王子吻吻公主,她便蘇醒。
一覺醒來,
又是愉快生活的開始。


我明白了,你明白嗎?

那年那月那日,你說那一句:「我願意。」

你終於成功地,嫁給你自己。

謹祝
公主和王子,白頭偕老。

2007年12月15日星期六

彰顯你的「性」名

感謝 「造造」(個名真令人難忘)從台灣給我買來那三本書。

最愛《性史2006》。

朋友的朋友說我是「情慾判官」,
雖然感覺上很變態,
但無論從文字、聲韻或語義學來說,
這「性」名也確實不錯。

謝謝。

2007年12月6日星期四

很抱歉。不能在天堂相見。

我想,我要向他說聲:抱歉。
因為,數十年後,我們不能在天堂相見。
他,是愛我的。
他,不下十次的邀請我。
他,是那麼的好,那麼的令人深愛。
他,不忍心看到我下地獄。
在葛福臨的佈道大會上,我必須承認,我根本不明白這佈道會的意義。
葛福臨說的,我不是沒聽過。
只是,當葛福臨用又密集又具審判味道的語言告訴我們我們的罪時,
我什麼感動也沒有,
我只知道我那時真的活受罪,
更遑論感召。

他說,如果父親去世前真的信了主的話,我們便可在天堂相見。
我從來都不相信父親會突然信主,即使父親信了,能相見的終究只是你們,不包括我。
我想我是殘忍的,我說,我注定上不了天堂。
別問我為什麼,就只是那一種感覺。
當葛福臨叫決定決志的人離開看台,走到地下的草地聽道時,
他問,你去不去?
我想我是很無情,我說,我是不會去的。去了,便是決志的表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有一句我沒說,就是我根本不想成為草地上的人的一份子,在餘生用7分一的時間聽道,然後贖自己的罪,最後上天堂。
大會的熒幕顯示:草地上只能容納7000人。

天堂的人太多了,
既然這樣,不如我下地獄,騰出一個位子,讓大家鬆動鬆動。

反正我從來都不在乎。

2007年12月3日星期一

《紀情書》第三章

第三章 慧音

『 其實數學這傢伙,我一點都不明白,只是死記,所以永遠也唸不好。後來,才知道學數學,明白比死做重要,學數學,不是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它看的,是質。
感情也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你常常看著我,嘆息。
媽媽,你知道嗎?小時的我,還以為自己犯了什麼罪,令你一看我就總是嘆息。我問爸爸,媽媽不喜歡我嗎?爸爸怪憐惜的看著我,說,我凡事做好點,你慢慢就會更喜歡我了。我想了想,漢堡包只吃到一半便放下,從書包裡拿出功課本寫啊寫,寫啊寫,我對自己說,紀晴要比誰都努力。
那年我小二。
寫啊寫,寫啊寫,我偷偷抬起頭,環視四周,大姊看小說正看得入神,弟弟們換好了短褲,準備和你到樓下公園玩秋千,小妹在地上的竹蓆上睡午睡,就只有我一人在努力。你走近我,看了我的功課本一眼,便皺了皺眉,轉身左手拖著大弟,右手拉著小弟出門去了。我呆坐了一會,又埋頭寫功課,大姊放下手中的小說,走過來歪著頭看我的習作,學著你,皺了皺眉說:「晴晴,你的字,很醜。」我抬頭睨著她,「嘩啦」一聲的哭了。大姊朝我扮了個鬼臉,說:「死喊包,日喊夜喊『陀衰家』!」
「喊包」是我小時的花名,因為我很愛哭。被人打一下,我哭;被人罵一句,我哭;弟弟偷吃了我愛吃的糖果,我哭;小妹莫名其妙的踹我一腳,我哭;街上的叔叔裝可愛逗我,我哭;街上的嬸嬸讚我可愛想親我一下,我哭,總之事無大小,凡不如我意,我都會哭。你最討厭我這種愛哭的性格,說我是水做的麼,被人碰一下就哭,活像被奶奶欺負的小媳婦,一身「淚」氣,令人很難接近。我被你這樣一說,心也傷了。雖然只是六、七歲的小孩,觀察大人的眉頭眼額卻是我的強項,你不愛我哭,我想哭時便鑽進廁所裡偷哭,你看不見,我便不惹你討厭。我也學會忍淚,感到鼻子酸酸時,我便會用手拼命捂著鼻子,嘴巴緊閉,閉氣約五秒後,把手慢慢放開,也就失去流淚的衝動了。你每次看見我這怪模樣,都會笑著走過來摸一摸我的頭,我就明白,你討厭的,只是愛哭的紀晴。
你討厭的,只是愛哭的紀晴。我想,不過這樣,也因此凡事幹得很用心,希望得到你的讚賞。然而,你很少稱讚我,最常對我說的,就只有:「乖啦!乖!」,我知道,你和隔壁小狗玩耍時,也常說這句話。大姊很頑皮,你從來都只是罵她,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你最疼她;弟弟們又乖又聰明,年年都考全班頭三名,每年結業禮時,你忙著把他們取得的獎狀過膠,再小心的貼在牆上,它們是你的寶貝,當然要好好保存;小妹不乖也不聰明,但有一張甜得可以把人甜死的嘴巴,說不了三句,準能成功把一塊燶燶的黑臉變成笑臉,你總是被她逗得笑不攏嘴。我可沒什麼本事,人呆呆的,讀書成績中上,就是愛哭和數理特別糟,偏偏這些便足夠叫你嘆息。看到你嘆息,我就加緊用功,別人做一遍的數學題,我特地做多兩遍,但結果還是一樣糟。其實數學這傢伙,我一點都不明白,只是死記,所以永遠也唸不好。後來才知道,學數學,明白比死做重要,學數學,不是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它看的,是質。
感情也是。
小時候,我一耍性子,你便會編故事嚇唬我,說什麼我不是你們親生的,不過有一天在樓梯看到我,見我沒人愛怪可憐的,便抱回家養了;你有時又說,我是早該死掉了,因為我們鄉下有個習俗,每家的第二個女兒,都要給拋下湖,我聽後發了幾晚惡夢,後來才知道根本沒有這習俗;你還會編很多很多的故事,什麼我是石頭爆出來的,什麼我本來是男孩,出生時走得太快,丟了「啫啫仔」便變了女孩,害得小時的我曾經有過性別迷思。有次我把這些故事告訴大姊,大姊想了想,說:「媽媽怎麼沒給我說過這些?聽起來很有趣,還有別的嗎?」我沒趣的搖了搖頭,她用力扭扭我的右耳,便玩耍去了。我又問了弟弟們和小妹,他們都沒聽說過。我就想,你為什麼就只對我編這些可怕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怎也想不通。
你說,五個孩子中,我最不黏你。我想,我是希望黏你的,只是我不知該怎樣做。過早學會獨立,因此不懂撒嬌。我一歲多便自己拿著小碗坐在一旁,一匙一匙的搯著吃,你挺著肚子在專心的編毛衣,隔幾分鐘看我一眼,又安心的低頭幹活。那種畫面,現在幻想一下時,空氣中彷彿飄過一股淡淡的香氣,叫人難以遺忘。你說,我自小懂自理,總是自己把事情做得妥妥當當,有時間的話,還會幫忙看顧兩個弟弟和妹妹。幼稚園二年級時的我,每天都左手拖著阿禧,右手拉著阿均,一步一步的、小心的、慢慢的上學,老師看了,戲言:紀晴是個小媽媽。這些我早就忘記,是你告訴我的。你總是說及我小時的好,我樂於聽,也聽得著迷,沒什麼事比從你口中找回昔日的我更令我感到有趣。那年我中五,剛考完會考,你做了場小手術,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家裡我最閒,每天四時半便拿著爸爸煲的粉葛鯪魚湯到醫院陪伴你,聽你說話聽到七時半,便離開。生活苦悶時,人總想找人聽他說話,你也不例外。那個星期,你彷如一部壞掉了的擴聲機,把埋藏在腦內已久的記憶不斷不斷的、失衡地重播、重播,你說的話,比以往十七年還多。你,很久沒整理了,你的回憶長期封塵,一旦找到機會,你便急不及待地把它們逐一翻出來抖抖,抖得一室灰塵。



我就知道,你一直忘不了過去。
過去,是鍍了金的傷口,即使苦不堪言,卻能教人笑著回味。
我們總是待它們過去了,才學懂珍惜,忘記遺忘。



回憶一旦溢滿,你總是急不及待。你說了很多很多,我給你遞上一杯清水,你接過去喝了一口,又繼續說了很多很多。我沒有作聲,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聽。你的嗓音隨著情緒起伏,忽高忽低,聽起來很有歌劇的味道。你又重複說到小時候的我,五歲多便跟著爸媽「跑江湖」,那時家景不好,光打工賺不了多少,你和爸爸便幹起小販來,逢星期六、日在恒安巴士總站擺攤子,賣各種襪子:絲襪 、長襪、短襪、襪褲、學生襪 ………後來小販管理隊掃蕩得太頻密,這些襪子便被放在家,我們一年一年的穿,穿到我們上大學。那時政府宣傳:不能獨留子女在家,所以每次擺攤子你都把我們全帶著,爸爸推著藍色小販車,車上坐著弟弟及貨物,媽媽揹著小妹,拖著我,大姊在後面跟著,一家五口浩浩蕩蕩的趕到巴士總站去。那畫面,和長洲的趕飄色有點相似,只是我們扮演的,永遠都是自己。
當同齡小朋友的週末是在遊樂場渡過時,我幼年的週末,總是窩在巴士總站的一角,看著遠處在大聲叫喊的你和爸爸。巴士總站的人流頗多,你又特地挑了個近商場入口的位置,人群簇擁著我們的藍色小販車,你們的身影也就漸漸被掩沒了。姊姊在地上鋪上報紙,席地而坐,捧起《十萬個為什麼》讀了起來。我看了看她,她沒搭理我,我就倚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弟弟小妹也在我身旁一個接一個的坐下。下午三時多,陽光猛烈得很,地面的水氣被蒸作一縷縷乳白色的迷霧,嗅起來有一種乾烤的味道。小妹坐著打瞌睡,弟弟們給太陽蒸得有點不耐煩,站起來跑到魚池那邊看魚去,我被小妹挨著,唯有直直的坐著,依舊看著遠處的你。



有些東西,你明知得不到,你愈想得到。
人人都說:即使望穿秋水,結果也不會改變;
然而,很多人就是有期待的傻氣:
期待 灰姑娘變公主,
期待 青蛙變王子,
期待 女巫手上的毒蘋果變無毒櫻桃,
期待 童話變永遠的現實,
期待 單戀變相戀,
期待 苦戀變熱戀,
期待 老年變少年,
期待 死亡就是再生………
我清楚明白,那種期待的眼神。
我看到,在黑而深邃的瞳仁裡,
映著的是,我所渴望,
你的,
暖暖的笑容。



你對顧客,總是微笑。我想,長大了,有錢了,我會花好多好多錢替你買下一袋又一袋的襪子,你也回我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沒想到,我長大了,你卻不再賣襪子。你的笑容失去了依據,也就給遺落在破落的時代。後來,你也會笑,只是那種笑容彷彿失了靈魂,你的嘴巴剛張開便急不及待的合攏,看來倉促而尷尬。我十五歲那年,美術老師下了個繪畫題目﹣「笑容」,要我們找很多很多的笑容,畫下來,給生活加點甜味。老師是這樣說的,我們全班似懂非懂的聽了,也沒深究那生活的甜味該是蔗糖的甜?珍寶珠的甜?棉花糖的甜?百合腐竹糖水的甜?芒果的甜?西瓜的甜?還是,把一大堆白糖埋進口裡的那種甜?很多年後,爸爸告訴我,那種甜,如果必須形容,該是甘甜。你說是嗎?我想你大概也不明白,你的味蕾應該缺了甜的感應,嚐起東西來,總是嚐不到甜。不能嚐甜的人生是怎樣的?你沒有告訴我,只是把一大堆一大堆白糖往口裡堆,我看得甜膩了,你含著淚把新一堆的白糖又往口裡堆,我看著,甜死了,夢醒。看著那張擱在床頭的白畫紙,兩行淚不自覺地滑下。
我被甜醒後,不能再睡,起床洗了洗臉後,便坐在幽黒無明的房內,淚仍然失控地流下。一想起夢中的你,我還以為你下了地獄,夢中的畫面彷如傳說裡地獄的境況:鬼被無盡而永不能滿足的慾望所折騰,用痛苦贖自己的罪。零晨三時,四周寂靜,偶然傳來幾聲攝人的狗吠聲,我拿著畫紙,走到書桌前埋首繪畫。大姊很久很久後告訴我,那晚她被我的腳步聲吵醒了,探頭看了看,大吃一驚,我彷如失了魂的人,用空洞的雙瞳直視她。
她大概看不到,我眼內的悲傷。
一星期後,老師發回我們的作品,她給了我D,評語是:「這笑容令人很傷心。」我把它放回書包,拿D也好,拿A也好,這不過是一個夢。我畫的,是一個用白糖構成的微笑,一堆淡白色隱約圍成一個向上的弧形,四周點上淡淡的紅,印象中,紅白是地獄的屬色。老師說,這笑容看來很傷心,她也體會到我的心情,只是拒絕把它合理化。你卻坦露對這畫作的喜愛,把它小心翼翼的貼在睡房的牆上,我跟著你,你一句話也沒說,我忽然明白你多一點。



人總愛拒絕面對某些情感,它們中,有些是別人不認同,有些是自己不認同的,有些是面對了會使人傷心的,有些是忽略了也會教人心有不忍的。我們身體內有一個自我保護系統,神經質地胡亂啓動時,痛楚大門便會自動閉緊。受慣了保護,習慣了迴避,對慣了虛假,我們開始找不到,真正的我們。



為真正的我,選自己該走的路。這些你沒教我,我卻不自覺地學會了。你說,外公曾經想把你操控,你擺脫,無悔且愉悅。我聽了,便想,我也要為自己想多點。中三那年,沒經你的同意,我私自作了個決定﹣選讀文科。那時社會的觀念是:只有成績不濟的學生,才被「放逐」到文科班的。我初中的數學是糟,但不至於被「放逐」。在你眼中,我們都聰敏,應是唸理科的材料,那時大姊唸理科,弟弟們如無意外也會唸理科,你就想,我沒有不唸理科的理由。一切都是你想,你想你想,也不過是理想,不是現實。交選科意願表的那個早上,你正在廚房裡,用心的為我們準備早餐,我立在門外,緊握著已填好的意願表,正想著該如何開口。你忽然抬起頭,看了看我,問,有什麼事嗎?我也直說,我選了文科。你目無表情,只拋下一句:「都決定了,還有什麼好說?」便繼續幹自己的事。
外公和你,也愛上操控,人人樂於這玩意,也沒有誰深究背後的悲哀。你想給我選一條該走的路,然而這所謂的「該走的路」,是你的想法,卻不是我所能走。
我想,達不到你的期望,我也就無可避免地失去你少許的愛。
我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爸爸說,自己作的每一個決定,不論結果孰好孰壞,應當無悔。我明白,因此很早給自己定下方向:上預科,上大學唸中文系。十六歲的小孩,光想到能唸大學便已覺高不可攀,卻不知道,大學唸完了,代表的是成長,不是整個人生。懷著一腦子的知識走下去,太多的慾望,太多的自由,太多的不滿,太多的悲憤,我也終於明白,笑的困難。和許多人一樣,繼續走下去,直至有一天,我學懂忘記笑容,我才知道,無論我多麼渴望脫離、多麼渴望掌握,都不過是依循你的軌跡,走你走過的舊路。



每人都在,走,別人走過的路。不是嗎?
我們卻總想擺脫。
擺脫不了,不妨學會灑脫。



那場手術後,你變得多話,彷彿只要一停口便再沒有說的機會。我中六、中七的温習期,都是在你的聲音裡渡過。你愛說歷史,我就跟你談歷史。我告訴你,唐太宗很重用他的臣子房玄齡和杜如晦,這也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房謀杜斷」。你聽得入神,問了一點關於唐太宗的事蹟,然後開始回我一些歷史。這些歷史沒有明君和名臣,只有一些事和一些人,一段一段交織起來,造就了現在的你,和,明日的我。



好,我們就來談一談歷史,那些只屬於我們的。



我們曾經兩位一體,從一九八四年過渡到一九八五年。共歷了近九個半月後,我脫離你,獨立。同年十二月,當時得令的樂壇女皇梅艷芳在香港館開了她的第一個唱,爸爸把我及姊姊交給外公照顧後,便和你高興的看演唱會去。你欣賞梅艷芳,因為她的《壞女孩》。那時電台禁播這首歌,然而梅艷芳就是有這種魅力,歌曲愈被禁,她就愈紅。你那時常在家裡唱:「Why Why Tell Me Why 夜會令禁忌分解 引致淑女暗裏也想變壞 Why Why Tell Me Why 沒有辦法做乖乖 我暗罵我這晚變得太壞」。你說,九個月大的我一聽你唱這歌就樂透了,坐在地上左搖搖右擺擺。我們大概也有壞的基因,一直壓抑著,1985年梅艷芳一聲令下,我們終於可以稍稍放縱。



梅艷芳代表一段傳奇。
有些傳奇是華麗的,有些傳奇卻是血跡斑斑。



血色的「一九八九」,對很多人來說是難以忘記的,那年我四歲,不明所以,只依稀記得,那一年多了人哭。直至中一時看了李碧華的《天安門舊魄新魂》,內心被深深撼動,從前自以為忘掉的,全都記回了。我才明白「八九六四」注定是叫人流淚的數字。我問爸爸,「八九六四」究竟是什麼回事?他閉口不答;我問你,「八九六四」時你在哪兒?你呆著,說,還可以在哪兒?一直都在香港,在這家。那瞬間,很多人都在香港,在他們的家,我和你也不例外,在黑漆的家,看鮮紅的畫面。印象中我問你,新年嗎?四周紅噹噹的。你卻把我抱進房,緊擁著我。紅是詭異的顏色,其意義的極端,叫人嘆息。你說,我們有誰不在香港?是嗎?真的都在香港。
一個地方,大概能困住的,就只有人的肉身。



我們本不該來到這地方,它把人都困住。
沒誰不想離開,
只是我們一興起這念頭,
就注定
永遠離不開。



一九九二年,香港末任總督彭定康和香港結了緣,其後更和中環泰昌餅家的蛋撻談起戀愛來。他上任的第二天,七月十日,香港所有報紙都刊了他的大頭照。你接我和弟弟放學,路經賣報紙的小攤檔。那時你總愛問我們時事,說什麼母親的姓可以不懂,周糟發生的事我們卻是不能不知道。你在小攤檔前止住了腳步,指著其中一份報紙問:「誰?」弟弟們異口同聲答,港督彭定康。你看了看我,射來一道疑問的眼神,我想了想,說,財神。真的,那時看他一臉紅潤,身體胖胖的,和每年新日曆封面上的財神確有幾分相似。你對我的答案很不滿,結果弟弟們可以吃雪糕車的軟雪糕,我卻只能趁你不留意時偷吃他們的幾口。你說,這樣的答案,在試卷上拿不到分的。我沒有作聲,又趁你不留意時,偷偷回味軟雪糕的味道。後來大家仿佛都忘了彭定康叫彭定康,只喚他「肥彭」。他上任約一年半後,恒生指數忽然像給裝上了火箭般,一升沖天,直破10000點,你和爸爸只懂呆看著電視,笑得「見牙唔見眼」。你說,真是活見鬼,香港這地方,人走的走,股市升的升。那年頭香港出現移民潮,我班裡家境富裕的同學都到別的國家去;吊詭的是,移民潮後又來了個回流潮,走了的,全都跑回來。對這現象,我著實摸不著頭腦。我問你,移民好玩嗎?你拍了拍我的頭,說,孩子就是孩子,移民不是玩家家酒,人離鄉賤,我們還是留在香港好,再差再劣,也算是我們的地方。我牢記你的話,也就想永遠都不離開這地方。



那時候的香港,到處都是機會。今天手握一萬,明天在股市上一買一賣,資金如雪球般愈滾愈大,人人都由心的笑了。他們一天到晚盯著財經新聞看,彷彿電視裡上演的,是一齣劇力萬鈞的連續劇。
可誰都沒想到,這淘金的連續劇,到九七便如泡沬般,無聲地消失。



你說著、說著,雙眼忽然沾上了雪氣,茫然的,我看著,心中生憐。還要說下去嗎?我問。你搖了搖頭,擺一擺手,說,累了,今天說了太多,口累了,腦累了,要睡一會。我問,你不是愛談歷史嗎?我們談的,是那麼的少。你合上眼,嘆了口氣,說,還有很多時間,慢慢的談,這麼快把歷史說完,生活不就變得沒趣嗎?你返回房間,晚上十時半,二零零七年的春天似乎比過往的潮濕,濕得令人總想睡。
還有很多時間,慢慢的談,可不能這麼快把歷史說完………………
你卻忘記,歷史每天都在發生。
人類的生活,也因此永遠都那麼有趣。
好吧。
改天再談,談談那些曾經或未可知的,屬於我們的歷史。
也只有談歷史,
我才發覺,我們真的曾經一起愛過,活過。

2007年11月21日星期三

《紀情書》第二章

第二章 林



你笑著,搖頭,說,這就是年輕的好,不再年輕,一切都寫定了,每天依著劇本過活,我們都是專業的命運的演員,今天等明天的劇本,唸熟了,好好的演下去,等待終結,拿自己的奧斯卡。






雖然你是我爸,但暗地裡,我愛喚你:「林。」

林,第一眼看你時的感覺早已記不起,然而,第一次騎在你雙肩上看藍天的情境,每每在腦海裡浮現時,總是清晰如正歷其中。

有些感動需要沉澱,彷如舊相集內的老照片,久經年月,四周泛起了微黃,我們看著看著,忽然有一種揪心的感覺。這就是沉澱了的感動。



你說,年輕真好。
我想,倒也是,年輕,至少是任性的理由。




那年我三歲,你二十八歲,記憶中,我們第一次一起看藍天。那是星期天,你休假,媽媽挺著肚子帶著阿禧和阿均到公公家玩耍,大姊到三姨家和表姐一起温習功課。我剛病癒,你留在家裡照顧我。盛夏的下午,窗外傳來樓下籃球場上孩子們耍樂的嬉笑聲,一陣陣銀鈴般清脆的童音,令四周溢滿了朝氣。

你倚在窗旁,默然不語。我躺在床上,睜著小眼,看著你的背影。

雖然那時我只是三歲的小孩,但我就是迷上了你的背影,以致過去的十九年,我常不自覺的看著你的背影發呆。

突然,我咳了一聲,你走過來把我從床上抱起,三兩下功夫便把我放上你的雙肩上,我咯咯大笑起來,你抬起頭,也雙眼瞇成一線的笑著。

林,你知道嗎?是你令我明白,換個角度看這個世界,原來有另一種味道。

你握著我的小手,慢慢的走著。我一面笑,一面死命的抬起頭往上看,天花離我很近,彷彿我只要伸一伸舌頭,便可把奶白色的、圓圓的燈泡當作雲喱嗱味的珍寶珠般舔一下。距離珍寶珠不遠的地方,有一列螞蟻在緩慢行走,一隻跟著一隻,滿有紀律的,我看得著呆,突然頭顱稍微向左傾了傾,身子抖了抖,我嚇壞了,嚎哭著。

你緊緊握著我的手,在窗前停了下來。「晴晴,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很安全的,不用怕。」你柔聲說,我垂頭看,只見你眉下兩排睫毛正直直的挺著,我止住了哭,心安了。

那時我就想,即使我真的失衡跌了下來,你的兩排睫毛也會把我撐著。

小孩的想法,就是這樣的天真,天真得現在想起來,雙眼總會冒起一點霧氣。

我們就這樣,佇立在窗前看星期天的藍天。一團團白雲在蠕動,你滿在節奏的搖動著身子,慢慢的說:

「晴晴,我們這樣看,好像是雲在動。但爸爸告訴你,動的不是雲,是我們的地球,它每天都慢慢地轉啊轉,自轉了一個圈後,我們便大了一歲。像這樣………」你倏地自轉起來,我又咯咯亂笑起來。

「你看這雲像什麼?爸爸說它像一頭小狗,伏在地上打瞌睡。它身旁大大團的,是它的媽媽,直直的坐著,免得其他小狗跑來騷擾它的寶寶。還有,後面這長長的,像極一條龍,晴晴知道什麼是龍嗎?就是身體長長的,有四隻腳和兩條長長的鬍子。其實爸爸也沒看過龍,沒有人看過它,它暫時消失了,不久後可能回來。」

我也沒看過龍,後來才知道它是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出現的一種神異動物,它有蛇身、鱷首、蜥腿、鷹爪、蛇尾、鹿角、魚鱗,而且口角有鬚、額下有珠,上古時期便消失了。林,感謝你,感謝你讓我明白,有些東西,我們看不到,不表示它不存在,有些是暫時消失了,有些是被埋沒的存在。

那天你說了很多很多,只是我年紀太小,不一會後便呼呼大睡起來。其時二十八歲的你,該有很多想法吧,除了說雲外,你大概也該說及花、草、海、山、在操場上亂蹦亂跑的小孩、在樹蔭下納涼的老人、三五成群站在小路上聊天的太太、倚著欄杆低著頭研究馬報的大叔………可惜,那時我只有三歲,坐在你的肩膀上,看累了,用下巴抵著你的頭便睡著了。

我想,我是希望聽更多,只是我不能。



你說,年輕真好,可以憑著一股傻勁往前衝衝衝,懶理生活的千蒼百孔。
我想,倒也是。年輕,至少是漠視四周,放大自我的理由。


媽媽說,你總是偏愛我,我就想,和你談戀愛該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林,容我告訴你,你的魅力不在外表,你內在有一些特質,它們慢慢滲透出來,令人難以忘懷。你彷彿是一枝紅酒,在這個世界沉浸得愈久,愈教人愛不釋手。你聽了,笑得很洶,笑得眼角也現出了三條魚尾紋,你說:「晴,你就是年輕。十八歲啊,真好。你看,爸爸老了。唉,歲月催人啊!」媽媽站在一旁,睨著你,女人對年齡這話題總是特別敏感。你吐了吐舌頭,在我耳邊小聲說:「爸爸如果還年輕,也許可再談一場轟烈的戀愛。」我笑了,問:「你和媽媽那段,還不夠轟烈嗎?把外公也給氣壞了。」你不置可否地瞪了瞪眼,無言。我把臉湊近你的耳畔,問:「怎樣才算轟烈的戀愛?」你想了想,說:「林黛玉和賈寶玉。」我驚訝,那是悲劇。你拍了拍我的臉頰,拋下一句:「轟烈,因為相愛卻得不到。」你最愛《紅樓夢》,說曹雪芹看這世界看得清,也因此傷得最深。你說,這世界,太多東西,看得清,也不知是喜是悲?我想,看得清的人是最痛苦的,他們清楚、明白,卻無可奈何;永遠看不清的,可能才是最幸福,他們的視野往往被被上一層薄紗,朦朦朧朧卻永遠有夢;至於有時看得清、有時看不清的那些人,他們也沒什麼幸或不幸了,至少他們習慣在夢和現實裡穿梭,慢慢便培養出調協的基因。你沉默,低頭下你的一人象棋,下了一會突然抬頭問:「你看過我那套《紅樓夢》嗎?」我說,升中一那個暑假,看了兩章,不太明白,放下,隨手拿起何紫的《四十兒童小說集》看上一整天。你問:「你看的,是哪兩章?」我回道:「是第一回『甄士隱夢幻識通靈 賈雨村風塵懷閨秀』和第六回『賈寶玉初試雲雨情 劉姥姥一進榮國府』。」升中一的我,想知道什麼是「雲雨情」,便捧起《紅樓夢》似懂非懂的看了,也許,那時若肯花多點時間心力認真看看這本鉅著,十八歲的我,便可多懂你一點。

林,你任性過嗎?我這個年紀,是年輕。你常說年輕真好,我就想,年輕有啥好?前路,迷茫不清;生活,淡然如水;愛情,似有還無;友誼,薄如蟬翼;親情,愛而不惜;理想,遙不可觸;生,不可享;死,不畏懼;年輕,混混噩噩。你笑著,搖頭,說,這就是年輕的好,不再年輕,一切都寫定了,每天依著劇本過活,我們都是專業的命運的演員,今天等明天的劇本,唸熟了,好好的演下去,等待終結,拿自己的奧斯卡。我就知道,你很有智慧,雖然只唸到初中,但十五歲已看過中國四大名著,愛《紅樓夢》,也愛《三國演義》,最羡慕「樂不思蜀」的阿斗。我也很羨慕他,那種命,那種真,那種無憂,那種只因快樂而快樂的生活態度,在別人眼中,是任性而奢侈的。我就想,為什麼我們不能是阿斗?你一語中的:「因為我們骨子裡討厭阿斗。」這令我想起佛家的求不得苦。太完美的、近乎絕望的,早知得不到的,與其失落,不如及早學會憎惡,這大概是感情逆轉,我們的生活也因此好過點。

林,你任性過嗎?你還沒有回答,十八歲的我,急性子,不愛轉彎抺角。四十三歲的你,聊天時卻愛不著邊際,和你談話總是沒有焦點,東拉西扯一大堆東西,最後發覺得到的太多,多得雙手抓不盡,以為抓得盡時才驚訝這些小情小事已無聲地從指縫間溜掉,什麼也抓不住,虛虛的感覺,很不安穩。你說,你很愛媽媽,十六歲時愛,三十歲時愛,到了這個年紀,愛得更深,哪怕這愛情傷了很多人,你還是無悔把它捉緊,你的人生已錯過太多東西,唯獨這份情,你不想錯過。我想,我明白的,這就是任性。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哪怕別人如何阻撓,對它謾罵;哪怕它是紅爐,任何人一碰必會被燒毀;哪怕它是猛獸,任何人一走近便會被它吞嚙,一旦衍生了慾望,我們都沒法自制。是這樣吧!對嗎?年輕有年輕的慾望,我們努力的追、追、追,直至我們,失去這追的任性。你不再年輕了,你還有慾望嗎?我支著腮幫,數著你眼角的魚尾紋,一條兩條三條四條五條………好像比上一次數時多了。

我看著你,早失去了提問的勇氣。



你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可以牽一輩子的手嗎?
我想,別說傻話,該放手時我們便該放手了。
更何況,我們應及早忘記旑旎的「一輩子」說。



有些回憶是沒有焦點的,大概是腦底片走了光,沖晒出來的,全是化掉了的片段。每年夏天,當我坐在酷熱難當的「熱狗」巴士裡時,我腦內總是浮起這模糊的畫面:

一個炎熱的盛夏,在淺啡色的巴士車廂裡,巴士的窗戶被悉數打開,吹來一陣陣熱得嗆人的風,混和著濃烈的汽油味。黑色的地板,深啡色的坐椅,兩雙腿正滿有默契的擺動著,你的向前,我的退後,你的後退,我的前進,晃動不斷。你的腳有點黑,及膝短褲下是結實的腳瓜;我的,是圓圓的小腿兒,在白色雪紡裙的映襯下,更形嫩白。巴士緩緩前行,我們並排坐著,靜待我們的終站。

你說,晴晴今天很漂亮,喜歡爸爸買的裙子嗎?
我想,喜歡,哪管它是什麼,不是什麼。


除了校裙和套裝裙外,白色雪紡裙是我衣櫃裡唯一最具休閒味的裙子。我討厭穿裙子,由小至大也討厭,隨著年齡的增長,討厭的程度更是有增無減。八歲時你給我買了這小裙,我一直保存至今,不是因為喜歡,只因為它是你買的。你買的任何東西,我都會小心保存,還記得五歲時丟失了你送給我的白兔公仔,我哭了足足一個星期,媽媽哄我,說,白兔公仔被我玩了年多,早已變成小灰兔,不見了便買另一隻好了,我聽後哭得更洶;頭兩天媽媽還滿有耐性的哄我,第三天開始不耐煩,也由得我哭個夠。第七天,你下班回來,送了一架內有果汁糖的卡通車給我,我抺乾眼淚,便坐在你的大腿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果汁糖來。這架卡通車,現在還泊在我的床頭。

說真的,我愛穿這白色雪紡裙。由八歲穿到十一歲,每次和你上街時就穿,直至有一天發覺昔日的及膝裙變作了迷你裙了,便把它燙好摺好,放進紙盒裡,再收進衣櫃的最底層,有鎖頭的那一格。我就是寶貝這裙子,不止這裙子,我還寶貝所有你送給我的第一「次」:第一件你送我的毛衣、第一枝注墨水的高檔墨水筆、第一張我們的合照、第一張我們的關係證明﹣出世紙、第一本有著你簽名的手冊………仿如迷上一位偶像,任何珍貴的第一次都不容錯過。我想,我很早便把你封作偶像,雖然我也說不清迷上你的原因。你也疼我,常說五個子女中,我和你算是最有緣了,我甜笑起來,那種笑是有幸被偶像寵著的人的勝利的宣示。

十歲後你很少送我東西,轉給我零用錢,你說,長大了,有喜歡的東西便該自己想辨法把它擁為己有。每月你給五個小孩每人三十元,要我們「睇餸食飯」,那時電腦還未普及,小孩子沒娛樂,三十元買不了什麼,我便開始了集郵、收集貼紙這些低消費玩意。那時愛儲各種顏色的星星貼紙,因為看著它們便總以為自己上了太空,更重要是它們比美少女戰士便宜得多。每半年你都會替我們結算一下,看誰用錢較少,便可得到五元作獎勵,我往往是這五元的得主。弟弟們愛砌模型,大姊愛美,常買頭飾,小妹愛美少女戰士,每月都一大張一大張的買進,外加一大疊郭富城閃卡,我是最節儉,也最會抑制慾望的那一個。我把這些五元全放進小錢箱內,每次聽見銀幣被投進去時那「噹噹」的聲音,我總是感動得逕自傻笑。



你說,這世上有些人,生來注定走在一起。
我想,「注定」彷彿是一篇老掉牙的童話,遙遠卻出奇地近在咫尺。



我就知道,對著小孩子,大人總會容易說傻話。小孩子長大了,大人就會對他說殘酷的話。十二歲那年,我領兒童身份證,你摸摸我的頭,說:「再過六年你便是成人了。」我大吃一驚,愣住了。從入境處職員手上拿過身份證的那一剎,我哀傷得恍如手上拿著的是一張死亡證。你不再喚我「晴晴」,你喚我「阿晴」,那才沒那麼孩子氣;你不再給我買《格林童話》和《安徒生童話》,却給我買了一本何紫的《四十兒童小說集》,你說你看過,書裡有一個小樹苗長成大樹的故事,滿有哲理的,我以為是童話,後來才知道是一個關於女孩和補習老師的深情小故事,書裡還有水上人家的故事、學生被惡覇欺負的故事,全都是現實,我說我想看童話,你說,我已過了看童話的年紀。我扁著嘴,捧著何紫的《四十兒童小說集》進房讀了起來,那是第一本令我邊看邊流淚的書。

失去了童話,我常常感到慌張。你安慰我時,總對我許下承諾。小時我常夢見自己被遺棄在一片四野無人的草原,夢裡的我哭,哭著哭著便哭醒了,滿臉淚痕,後來想想,這夢大概顯示了我潛意識裡的極度不安感。我醒後,第一眼便看到你,你總對我說:「不用怕,爸爸一輩子也伴著你。」我聽著,便伏在你肩上漸漸入睡,你的承諾,就是最有效的催眠劑。你早就知道,這世界沒有誰能確定能陪伴誰一輩子,你說的,都是哄孩子的傻話,給了我希望,也令我過早地學會失望,甚至絕望。這「一輩子」說,也是你給自己推翻的,上大學前的那一個暑假,你對我說及生死,說總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很難過,哀哀垂淚,你說的我都懂,只是討厭你把它們揭破。

你是個差勁的說謊者,你根本不懂圓謊的意義。



你說:「有一天,我走不動了,你願意揹著我去不同的地方嗎?」
我想,真有這樣的一天,我們哪兒都不去好了,你躺在床上,我倚在床沿伴著你,坐過、笑過、談過、想過、哭過、對望過,直到你累了,我看著你慢慢的久睡去。


二十歲前,大家都為自己找偶像,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是被幻想出來的,它們成為了青春期迷茫少年成長的動力。偶像是發亮的,即使處於黑壓壓的人群中,你一眼便可把它認出來,它仿佛被打了光,深深吸引你的目光。十六歲的春天,你問我,爸爸老了,我還會用炯炯的眼光看你嗎?我想,即使五十年過去了,我看你時,還是會用那種眼光。對眩目的你,我不能控制,也別無選擇。有些情感是被刻進的,一旦迷上它就難以撇脫。林,這種心情,你大概不明白吧,二十歲前的你和二十歲前的我,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你十六歲已蒼老了,你的時鐘被惡作劇地調快了,因此你很怕,怕老去,卻懵然不知,你已蒼老了很久。

林,還有什麼放不開嗎?是我嗎?是媽媽嗎?是大姊嗎?是大弟嗎?是小弟嗎?是小妹嗎?還是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事,很多很多的愛,很多很多的恨,很多很多的回憶,很多很多的未來的不可知,很多很多的遺憾………還是,這些許多許多聚合在一起,被綑作成一顆堅碩的圓球,想帶帶不走,欲拋拋不下。

林,你慢慢的久睡去,一切都如肥皂泡,吹上空中,隨風消逝。只有你的光,在我眼眸裡,永遠閃耀。

2007年10月30日星期二

亞視,轉得有質素

近年少了時間看電視,只是在吃飯時係咁咦開著部電視,八下哩輪有咩話題,免得被人話我脫節。

只是,看的都是無線的低質素電視劇。不是拍得不好,只是看了和沒看無分別,說到尾就是讓你消磨時間,這就是無線電視劇的一大特色,偶然甩一集,也沒啥大不了,反正你看了三十多集,還是一頭空。

所以,要對亞視說聲,抱歉。收視都給了無線,沒法,八半九半黃金時間的觀眾是搶不了,誰叫是張達明?加上OUT 到震的垃圾笑聲,O 咀指數直線上升。

然而,好戲在後頭,班馬在線人之初。性什麼 出奇有料到。
雖然只是在網上看簡短版,但感覺充實。

誠意推介,可惜,十時半至十一時半這個時間,我是不看電視的,只能在網上重温。

斑馬在線 : 2007-10-26 倪匡論創意


人之初‧性甚麼 : 2007-10-26 十五十六,可唔可以自瀆

2007年10月26日星期五

《紀情書》 第一章 家.前

第一章 家﹣前

- 『 紀靜,意外的開始。 紀圓圓,意外的終結。紀林說,孩子不應是意外。然而,我們終究還是意外。有些是意料之內,有些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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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七日生。肖牛,雙魚座。月亮星座,悲觀的白羊座。 紫微斗數,天府獨座。我不漂亮, 面型是不少女士夢寐以求而我卻恨透的娃娃臉,配上一對圓得過份的大眼,一雙略嫌浮腫的內雙眼皮,一個不高不挺、鼻翼略大的鼻子,以及,一片紅而薄的嘴唇。我不漂亮,所以我的名字不是什麼美麗、美雪、美欣、美玲、美琼、美華、美英、美琴、美琪、美詩、美兒,也不是什麼麗淇、麗欣、麗君、麗芬、麗芳、麗雲、麗華、麗影、麗珍、麗珊。

我姓紀,名晴。

紀林說,一個名字蘊含一個希望。其他人我不說,只看大姊、我、大弟、二弟及小妹,我便明白這個希望論是我爸爸紀林一直堅守的改名宗旨。

紀林,一九五九年在潮州出生,他沒有生日,不是沒有,是沒有人知道。他父母在他滿月時自殺死了,隔壁余伯發現這事實時紀林正熟睡,那時他還沒有名字。余伯是一個貧農,人很好,他安葬好紀林雙親後便把紀林抱走,希望替他找頭好人家。紀林這名字是余伯起的,因為余伯只知道紀林雙親的姓氏。紀林的命這樣看來似乎糟透,但運氣卻在他半歲時無影而至。余伯在香港有一侄兒余烈 ,他結婚十年,生了五胎全是女兒。潮州人最重視男丁,余烈一想到他日老死沒兒子擔幡買水,便憂心忡忡。紀林六個月大時,余烈回鄉物色男嬰作誼子,算命的說找個誼子可充充余家的陽氣,陽氣旺,男丁便自然而來。余烈初見紀林,煞是喜愛,便把他抱回香港。果然,其後余家一連三胎全是男孩。

自此,余烈把紀林視如己出,待他比親生兒子還好。只是,紀林十八歲時,余烈足足把他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氣喘連連,淚流披面,聽紀林說,那是他第一次看見余烈哭,紀林知道他傷透了他的心。余烈這樣傷心,是因為紀林暪著家人,和余慧音,我的媽媽,余烈的五女兒交往。紀林令余慧音懷了身孕,那年,余慧音還不到十八。余烈是舊思想的人,雖然紀林和余慧音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二人人前人後兄妹相稱,余烈是怎樣也接受不了這種「亂倫」的行為。還是余嬸想得通,她說氣可以慢慢消,然而肚子卻待不了多久,要,還是不要,得快點決定。余烈想了幾天,氣也下了大半,本想把胎兒打掉算了,但再想女兒才十七歲,身子是捱不了墮胎這大刀的,無奈下便答應了他倆的親事。這樣,紀林便成了余家的過氣誼子,新紥女婿。

余慧音是挺著肚子進新房的。她比紀林小半歲,兒時常常夥著他,「五哥五哥」的喊個不停。她對上的姊姊,最小的和她差四歲,她和姊姊們總是玩不來,因此自幼便窩在男人堆裡長大,野慣,玩慣,粗魯慣,少不了有點男兒的性情。她三個弟弟總愛嘲笑她像男孩,「六哥六哥」的亂嚷,氣得她七孔生煙。只有紀林把她看成女孩,總是很温柔的喚她「六妹」,又常常保護她,從不惹她發怒。她以為紀林不過是人好,後來才知道更多是因為愛。余慧音十四歲時,漸漸感到紀林刻意疏遠她,他看見她時,眼神閃閃縮縮的,余慧音看進眼裡,心��很是難受,她以為五哥討厭她,便儘量的少在他面前出現。他倆你閃我避,就這樣過了三年。有一天,她再也受不了,待晚飯後,他人熟睡時,她便閃進紀林的房間。剛站穏,她卻愣住了,只見滿地都是寫滿「慧音」的玉扣紙,紀林年少時的毛筆功課是全校最好。 余慧音後來回憶時,說,她那時才明白,他們誰也沒有討厭誰,他們,只是害怕。紀林弓著腰伏在書桌上,懵然不知余慧音就站在身後。月光淡淡的灑滿滿地的玉扣紙,余慧音直直的站著,忽然,一點淚墜落在筆勢婉轉的「音」上,一堆黑混著月光的淡黃,化成茫茫一片的墨綠。余慧音奔上前,從後擁著紀林,紀林的肩膞只是縮了縮,便全然釋放。從此,他們不再分開。

余慧音說,那晚後她得到紀林,也懷了紀靜。

紀靜,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日出生,肖馬,人馬座。 紀靜出生前,樓上邵師奶看余慧音的肚子尖尖的,說,紀太這胎是生仔沒錯的了。余慧音聽了很高興,她從不否認自己是傳統的潮州婦女,一索得男是她的夢想。回家後,她黏著紀林,問他想要兒子還是女兒,紀林歪著頭的想,說,無所謂。其實紀林真的無所謂,他沒有任何傳統家庭觀,更不重視長子嫡孫或繼後香火等問題,男或女,都是他的親骨肉。余慧音聽了沒趣,便走近小露台大喊,把消息告訴居於下層的余烈。余烈一聲驚叫,急忙探頭往上望,一臉興奮,他說,還擔心她會遺傳余嬸的先女後仔命,說不了兩句他便給余嬸扭著耳朵扯進屋裡去。余慧音倚著露台,輕撫著挺了足足九個月的肚子,滿足的笑了。但這笑容只是維持了四天,十二月十日後的整整一個星期,任紀林怎樣哄她,她也笑不出。她開始碎碎唸,整天問紀林關於男孩和女孩的問題,紀林希望她能冷靜下來,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但她仍然擔憂。紀林就不明白,說,他們不過十九,怕什麼?余慧音聽了,靜了,抱起嬰兒餵起奶來,紀林看著她們,忽然感動,決定把大姊喚作,靜。

如果余慧音對紀靜只是失望,那麼我紀晴對她來說,是徹底的絕望。

一九七九年底至一九八三年初,余慧音沒有再懷孕,紀林說他們太年輕了,紀靜是一個漂亮的意外,但,孩子不應是意外,哪管這意外漂亮不漂亮。余慧音聽了,細想後,深深認同。那時,紀林三口子居住的房子是余烈付租的,他們的經濟基礎還是很薄弱,要給這個家更多,紀林不得不勤奮些,特別他這學歷不高的人。紀林和余慧音十五歲時便輟了學。紀林天生聰頴,但就是不愛唸書,唸到中三時感到沒趣,便跟了個師傅學廚;余慧音也很聰明,愛讀書,初中時年年名列前茅,但中三時余烈告訴她,女孩子不用唸這麼多書,像她姊姊們,不過是小學畢業,長大後嫁了人,生活還不是滿好的?這麼多的女兒,他是最疼她的了,那時的女孩,中三畢業的很是罕見。余慧音聽了,淚盈滿眶,說,她的功課比大弟的還要好。余烈乾咳了一聲:「為了弟弟,你就順爸爸的意思一次吧!三個弟弟將來要讀上高中,爸爸可沒能力多負擔一個女兒。你長大後,爸爸會給你找頭好人家補償。」余慧音沒有多說什麼,她明白,所謂余慧音的一生早已被寫定了。她不過是一個只能跟隨軌道走的人,用痴愚的姿態行畢那既定的一生。後來她才意會到,是紀靜把她扯離軌道的,五個子女中,她最愛紀靜 。

十五歲輟學的孩子,那個年代多的是。書唸不成,多數不是不能唸,而是沒錢唸,也沒閒情唸。紀林在廚房當學徒,一邊幹活,一邊學師,人生總算有了目標。那時紀林早已愛上余慧音,只是他事業未成,加上二人自小一起生活,他總覺得這情感是不能宣之於口的。余慧音在工廠當女工,白天很早便回工廠,下班後便回家教三個弟弟功課。紀林每晚九時多十時回家,余慧音總是坐在廳中,一聲不響的直待著他,看到他回來,便輕輕的喚:「五哥」。他低下頭,裝作聽不見,逕自進房去。那時他們不過十六,心境卻彷彿蒼老了十年。紀林努力學師,想幹出一番成績,他知道他生來注定什麼都沒有,是慧音給他爭取的衝勁,即使後來和慧音結婚了,他也沒有失去這股勁兒。 一九七九年至一九八四年間,他決定專心學師,把家庭、孩子擱在一旁,事業就是他的一切,後來他才醒悟,由始至終,這世界就沒有什麼能單單的成為他的一切。紀靜長大後,他對她總有一種莫名的歉疚,在她最需要父親時,他沒有盡力的愛她,他知道他欠她很多。紀靜出嫁時,擁著紀林,說:「爸,這是你第一次擁著我。」,那淡淡的畫面,至今仍深刻的烙在我的腦壁上。

一九八四年九月,戴卓爾夫人在中英談判會後於北京人民大會堂外的梯級摔了一跤,這一跤後,紀林開始想到未來。他奔回家,把正在織毛衣的余慧音拉進房,開始談論這個家的前途問題。那時余慧音懷了三個多月身孕,紀靜剛上小一。紀林說,他想開一家小食檔,辛辛苦苦經營,也總算是自己的生意。余慧音撫了撫隆隆的肚子,皺了皺眉,問:「你哪來開食檔的錢?」紀林老實回答,積蓄是有的,但沒這麼多,問爸爸借點便夠了。余烈多年前儲了一筆錢給三個兒子讀高中,怎料三個兒子全不是讀書的料子,唸到中一、二便唸不上了,他用這筆錢投資,賺了點錢,便在學校投了間小食店幹起生意來。余慧音想了想,似乎不感興趣,但紀林畢竟是個二十五歲的熱血青年,對創業還是有著雄心壯志的。余慧音見他死心不息,便哄他說,待這孩子生下來再說吧,開食檔也不是什麼輕易的事,急不來的,瞄了他一眼後便低下頭繼續織毛衣。紀林站在日曆前,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的翻,突然停下來,問:「慧音,這孩子,你說是男孩還是女孩?」 慧音放下手上的織針,滿有信心的說:「上天會回我一個兒子。」

懷我之前,余慧音流掉了一個男胎,五個月的,她因此傷心了好一段時間。聽說她是為了找走失了的紀靜,疲累過度動了胎氣才流產的。人人都以為她會對紀靜恨之入骨,奇怪地,她不但沒有怨紀靜,還很疼她,她也說不出是什麼理由,大概這就是緣。懷了我後,余慧音的笑容多了,她堅信,上天會回她一個兒子。紀林曾經告訴我,那時他們約定,如果我是男的,余慧音便會進行結紮手術,不再生孩子,這大概是香港家計會一九七五年推出的「兩個夠曬數」的宣傳成效。我在余慧音肚裡漸漸成長的同時,紀林開始計劃這個家的未來:

他想響應家計會,生一子一女;
他想開一家小食檔,一展所長;
他想給他的孩子最好的教育;
他想慧音辭了工廠那份織毛衣的工作,在家專心的相父教子;
他想買點股票投資投資,為孩子的將來作一點打算 ;
他想………………………………;
他想………………………;
他想………………;
他想………;
他想…;
他想………他以為,只要努力向目標進發,這人生就沒有實現不了的夢,他卻忘了,這世界有一種極富癲覆性的東西,叫,變數。

我,一九八五年三月十七日生,肖牛,雙魚座。余慧音說,她第一眼看見我時,暗呼:「好俏!」她以為我是男孩,正暗喜時,護士說:「恭喜太太!生了個八磅重的BB女。」她的心立時涼了一截,雖然剛生產,累得筋疲力盡,她還是竭力的伸出左手,往我的胯下一掃,沒有「啫啫仔」,她哀哀的哭了起來。護士以為她的淚是基於生產的痛,稍稍安慰她後,便把我抱離房間,余慧音只顧著哭,忘了撫撫剛出生的我。「如果你是男孩,那多好!」後來我長大了,余慧音常這樣對我說。紀林在我出生後的第二天到醫院探望余慧音,他抱起我,左搖搖右晃晃,不住口的說:「多可愛的孩子。」,笑得見牙不見眼。紀林後來常說,他第一眼看到我,就由心的喜愛。余慧音板著臉看著他,默不作聲,紀林一邊逗著我,一邊走到床沿坐下,說:「開食檔的事,該是時候談談了。」余慧音睨了他一眼,說,食檔的事還是先擱下吧,多待一、兩年再談。紀林大吃一驚,一臉的難以置信,余慧音卻淚眼婆娑,啞著聲音,說,趁他們還年輕,她要追個男孩。潮州的婦女,不能生男孩會被人看不起,余慧音不想在人家小覷的目光下過下半生。余慧音生下兩個女兒,余家姊姊們便開始替小妹著急,紛紛尋找坊間的生仔秘方。這些余慧音都知道,她發誓怎樣也要生個男孩。紀林雖然對兒女不太在意,但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和她一起了這些年,他就知道,她一向好勝。

一九八五年三月十六日開始,一連五天都下著毛毛雨,二十日那天紀林和余慧音正討論該給我起個怎樣的名字。余慧音說,喚作「見嵐」,好不好?紀林皺了皺眉,他知道她的心意,說,這個孩子不應是個影子。余慧音低下頭,默不作聲。窗外細雨綿綿,幽幽暗暗的,紀林看了好一會,突然說:「晴。」果然,二十一日,天晴,而且陽光普照,這是後來紀林告訴我的。

我八個多月大時,紀林遭了場車禍。那天是大姊七歲生日的前一天,紀林下班回家時,突然想起了前些年忙著工作,他從沒好好的跟大姊慶祝生日,便特地到附近的餅店買了一個生日蛋糕,氹氹女兒高興。他挑了個黑森林蛋糕,便趕回家去。就在餅店對面的馬路,一輛闖紅燈的私家車把紀林撞倒,紀林被撞得彈起幾尺後才奄奄一息的倒在馬路中央。接到消息後,余慧音抱著我,拖著紀靜,憂心忡忡的趕到醫院,待了六個多小時才等到紀林過了危險期。紀林被人從搶救室推出來時,余慧音喊了兩聲:「阿林,阿林………」,突然昏了過去。她再次懷孕。

發生車禍後,紀林住了一個多月醫院,他左腳斷了,有好幾個腑臟受損,幸好「揾食」工具﹣雙手只是擦傷,沒什麼大礙。這段時間的醫療費很高,余慧音又懷了身孕,產前檢查是不能省的,因為這次,她懷的是雙胞胎。我九個月大時便斷奶,那時奶粉貴,余慧音為了省些錢,便給我改餵粥水。紀林回家後,還要休息多三個月才能工作,這樣他先前辛辛苦苦儲下的開食檔的錢便銷去了大半。余慧音唯有大著肚子,拿些毛冷回家編,多少也賺點生活費。

紀林說,有些機會錯過了,便沒有了,埋怨沒用,我們只能接受。因此,他無時不緬懷昔日作夢的日子。

我兩歲前的日子,是在橫頭磡渡過。那時公公婆婆姨姨舅舅和我們同住一村,我們閒時共聚天倫,好不熱鬧。嬰兒期的回憶不多,想起的,都是一些化掉了的畫面。 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我一歲零八個月時,大弟和二弟出世了。余慧音如願的生下兩個男孩,總算爭了口氣。余烈夫婦在醫院看著剛出生的男孫,喜得不能自巳,這是余家第一對雙胞胎,他們認為多胞胎可以給家族帶來幸運,自此便把弟弟們當作福星看待。紀林回憶,那天看了弟弟後回家,剛進家門,我便左搖右擺的走近他,他一把把我抱起,說:「今天媽媽給你添了兩個弟弟,晴晴是姊姊了。」我亂喊了幾聲,便伏在紀林的肩上睡著了。我想,那時的我,說的該是,我可以晚點才成為姊姊嗎。只是,大家都聽不懂。

弟弟們為這曾經沉鬱的家添了不少生氣,紀林想,這兩個小孩是喜樂的來源,便給大弟取名「紀禧」;至於小弟,則名為「紀均」,取其「平分」之意,希望家裡四個小孩能得到同等的愛。他卻不明白,父母的愛不是糖果,平均分配了,孩子們便會和樂。

對愛,人總是貪婪。

余慧音和紀林,生了四個小孩後,便決定進行絕育手術。 一九八七年十月七日,他倆在手術前先作身體檢查,一個星期後,醫生向他們連聲道賀。他們心裡奇怪,絕育是一件可喜的事嗎?醫生說,手術的事待胎兒出生後再說吧,他們愕然。意外地,余慧音懷了小妹。一九八八年七月十日,在沒有期待、沒有失望下,小妹出生。紀林喚她「紀圓圓」,圓滿而最後之意。

紀靜,意外的開始。 紀圓圓,意外的終結。紀林說,孩子不應是意外。然而,我們終究還是意外。有些是意料之內,有些是意料之外。

一九八八年後,這一家七口還是繼續的生活,在馬鞍山恒安村的其中一個單位內,他們努力地幹活,為各自的人生築上高度不一的階梯。

紀林說,他的努力目標,就是他的事業。

他的終生事業,不是什麼小食檔,而是他的五個子女。

紀靜。紀晴。紀禧。紀均。紀圓圓。

一個名字蘊含一個希望。

我就說,他想得對。

2007年10月24日星期三

我終於有母校了

不計現在唸的PGDE (這只是職前培訓課程 ) , 我足足唸了18年書 , 幼稚園、小學、中學、大學,由路德會恒安到馬鞍山信儀到保良胡忠再到香港浸會, 到了2007年的今天, 我才第一天有了母校這概念。

這其實是很悲哀的, 彷如沒根的孩子, 到處飄泊, 找不到自己的源, 我就難以讓自己的感情有一個安身之所。當聽到朋友說她/他的母校有多好有多令人懷念, 我的心就空空的, 彷彿失掉了心頭一塊肉,沒了它, 感覺上就是有點不圓滿。

沒有人一出生就抗拒 母校 這讓人感動的概念,正如 祖國 , 它給人一種由衷的感動, 一種只要聽聽名字便足以教你心悸的感覺。然而這些概念, 卻不是方程式般的必然, 它看的, 是很多的緣。

還有你投入了多少。

今天我卻開始有這種悸動, 你說浸大好嗎? 八大院校中它未必是最好。但可以肯定, 我是真心的用了三年的時間, 活在這個地方。在這裡的生活 , 是為自己而活, 不是為了滿足一個又一個我毫不享受的公開試 ; 書, 是為自己而唸, 而不是計較它有沒有實際的社會功能。我不能說我很愛這個地方, 但我是有付出的, 付出過時間,付出過青春,付出過友誼,也付出過眼淚。有些情境,我是不會忘記的,我不會忘記當我第一天踏入浸會時,我是自己一人 ; 今天畢業了,我知道一切都沒有完結,還有很多很多的人、事、情,早已深深刻進我的腦內,歷久不滅。

今天很感激雪和堅的幫忙,我們訓詁5位同學可和宗老師敍敍舊,談談近況,也談談前路。那種感覺很輕鬆, 彷彿是朋友, 在閒話家常。這就是bu , 也是我愛的感覺。

我想我該高興,對 母校 這詞嗤之以鼻了這麼多年,我終於頭一糟,明白 母校 對我的重要。

2004-2007年,我在浸大長大過,笑過哭過傷心過,糟遇了喜也糟遇了悲,
我還記得,大三那年我坐在oee的石椅朝天仰望, 一口一口的樓層, 予人一種往下躍下的衝動。
現在回想了,那時就是沒想到,那是一條指引我的出路。

畢竟那時,我們想的,就只有脫離。

2007年10月21日星期日

撚手之死

語言的力量真大,特別在不對的年代聽不應出現的話。

一個人等補習時,我就愛在茶餐廳坐上半個多小時,聽聽別人的話。
大概是有點無聊,卻很有趣。
說真的,在茶餐廳裡,以四十至五十歲的中年人居多,這年代的年輕人早己投進快餐店的懷抱,因為它的快、靚、正。
今天我特地選了一間很舊的茶餐廳,一進去,沒人理會你,茶餐廳內只有一名侍應,她是侍應也是老闆娘也是收碟員也是洗碗員也是買材料伙計,在短短半小間內,我看到她的多重身份,也就對她深深折服。她難得在我隔離坐下來享受她的午餐,而我的對面就坐著她的一位熟客,正當我埋頭吃著沙嗲牛肉面時,她們開始攀談。
內容是想當年,從很久以前的事,說到現在了,
她們談起,這間茶餐廳以前有一道撚手小菜:蛋包炒米粉。
我咬了咬口內的牛肉,定了神,給引起了興味。
聽也沒聽過,只聽過蛋包飯。
她說:從前很多人愛吃的。她點頭,說是啊,那種味道,現在想起也教人懷念。
可惜,現在沒了,工序繁多,費時又賺不了什麼錢,也就取消不弄了。
她說:現在想吃也吃不到了,從前吃完蛋包炒米粉,吃一口沙律,感覺多好。
她說:是啊,前陣子還有些後生仔來問這蛋包炒米粉,可能小時吃了,想再吃多次。
她們談著談著,我也不經不覺吃完我的沙嗲牛肉面。
她們說的,和沙嗲牛肉面裡的裝潢一樣,泛著微黃,教人想一直聽下去,沒完沒了的,
聽著 撚手的一生,它們沒有消失,活在很多人的心裡,
只是暫時找不到。

從前有很多撚手,它們都輝煌過,用血汗為它們的時代添上光彩,你們還記得嗎?
小學時第一次在大排檔看到撚手小菜四隻大字,我不明白,問:咩黎架?
他說:最了得也最賣得的一道小菜。
我明白了,撚手小菜之所以撚手,不在一時。

我想起這四隻字,再看看碗中的沙嗲牛肉面。
我知道我不會再光顧這餐廳,
最想知的,也知道了,
我也就有了離開的理由。

2007年10月18日星期四

紫藤﹣亂世女兒

這天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接觸真真正正的性工作者。
是的,從很小很小開始,我就知道社會愛稱她們作「雞」,儘管我現在還是想不到2者間的聯繫。
男性性工作者,社會愛稱他們作「鴨」,
有這樣的名號,說到底就是看不起。

當同學們向2位性工作者問及一些高尚的問題時,如

「你還相信愛情嗎?」
(相信我,愛情不是我相信便有,不相信便無,只看你對它賦予怎樣的意義。)

「愛情和麵包,你會選擇哪樣?」
(拜託。愛情說穿了,還是建基於麵包之上。)

「性交時你們有高潮嗎?」
(高潮代表了什麼?代表了愛?還是代表了愉悅?純粹肉體、感官上滿足了,大家都忽略了精神上的高潮。)

我們都沒留意,2位性工作者多次說:「生活逼人啊。」一切都為了生存,為自己,為家庭,也為子女。

但我們都忽略了,她們的論調不過是:我就只把性交當作我的工作,敬業樂業,我們也該有應有的權利。

我想,我們就總是吝嗇,特別對一些不合社會規範的人。

我可以體會的,那種生活的苦,試問誰一出生就愛做性工作者?正如沒人一出生就想打死一世工。有父蔭有錢有權有勢,誰還肯受生活的氣?

當生活到了一條分岔路,我們總是站在路中間想個很久很久,
左方是「生存」,
右方是「真善美」,
我們該想了很久,
然後放下了自己身上很多很多的東西,向「生存」走去。
「真善美」太高尚,也教人背負得太多。
連生活也搞不好,我們有什麼籌碼去追逐生命的快樂?

她們,沒錯,是賣了自己的肉身,賣了自己的性,為她們的生活,
但,
這總好過有些人,賣掉了自己的良心,為一些名利。

紫藤,這名字改得好,那種堅毅,躍然紙上。

2007年10月15日星期一

過熟的楊千嬅



我還記得,我是中三時喜歡楊千嬅的。
原因,是她的平凡。
還有她的歌的那種味道,
淡淡然卻總是教人著迷。
喜歡楊千嬅,彷彿在談一場沒有激情的戀愛,有些時候你會忍不住喊悶,

這情卻會是細水長流。

我一直都這樣相信著,直至聽了
我也化了。
這場沒有激情的戀愛,也就成為回憶,
是PAST TENSE ,
看不到FUTURE.

在決定結束前,還是要看看她的演唱會,好叫自己甘心。
是的,未的楊千嬅,永遠最叫人感動。

特別聽著 愛人,有發生過,少女的祈禱,抬起我的頭來,野孩子,手信,閃靈,熱血青年,狼來了,姊妹,楊千嬅,飛女正傳

我才明白,楊千嬅三個字,就代表了我的成長期。

我成長了,卻不希望楊千嬅也成長。她,應該是長不大的精靈。

可惜,她被人捉弄了,是哪個型像設計開這麼大的玩笑?一頭不知所謂的上海灘時期的髮型及衣飾,不過33歲,該不用這樣老氣橫秋吧!



明明演唱會的宣傳海報不是這型像,有強烈的被騙感覺。

但有一點抵讚的,是唱功進步了很多,少少甩beat及唱錯歌詞,也就饒了你吧。

還有還有,她說的無厘頭話,也真帶起了不少氣氛。

只是,千嬅你確定你愛跳舞嗎?如果不愛,還是把這些舞留給dancer吧,看著你生硬的舞姿,我還是滴了幾滴冷汗,也請黎生放過你吧。

最後,那四隻眼及2片大唇真的把我嚇壞。
是為了迎接萬聖節嗎?

是的話,先謝了,

別忘了,香港的萬聖節早便很有氣氛了,
哈囉喂加迪迪尼,

在紅館,我不過想聽你唱歌,沒有驚嚇地。

還魂一夜《梨花夢》

有些朋友,相識了很久,不代表必能相知。
有些朋友,和你有同一種嗜好,那種福份可說是一生難得。
特別當這種嗜好不是唱K、行街、炒股票,
而是看舞台劇。
所以說,阿潘,我超級愛你。你要記著,你很有文化的。

很多人說舞台劇不抵看,一張票動輒百多元,簡直是無謂。我不作浪費口水的解說,情況就如一個LV幾萬元竟傾倒眾生,各有各好,用錢買/看得心頭好,也懶理他人的冷嘲熱諷。所謂,智者,明己足矣,不理他人之不明己。


淡淡一道還魂煙,巧破人間驚世緣
一宗曲折離奇驚天案,一曲繞梁三日美人調,一個幡然醒悟世中人,一注起死回生返魂香,演出這黑白倒轉梨花夢。

一家十三口,進食月餅,竟同時命赴黃泉。好一宗驚世奇案。地方官卻為博清名,不惜將孀婦屈打成招,草草結案。老殘浪跡天涯,旅經此地巧遇撲朔黆案為公義,為名姬,誓要將真相徹查。

幾經追查,真相呼之欲出。正當疑凶就犯之際,才發現案中有案,原來『還魂香』才是破解一切謎團的線索,但使用『還魂香』的代價竟是……

對真善美的追求,可會不過是補償自己的錯失?欲海浮沉、人情如煙幕、塵世本無常,他世是何樣?盡在此懸案中尋……


沉睡一百年 我自逍遙

全場最震憾的是結尾,老殘吞下半支還魂香,在眾生獨苦時逕自沉睡一百年,人人心思算盡,最終落得失望,老殘猶得半醉陽間。一覺醒年己過百年,人世一切皆變,白妞黑妞已不見,賈府早作煙塵滅,人面全非,是現代的世紀。

唯一不變,不過是人心。

再燒一炷還魂香,睡歷百年,期待下一個不變的世紀。



8 蚊雙拼


「燒賣魚蛋雙拼,8 蚊。」

「嗄?!我今日要 16 蚊雙拼雙拼喎。」

「 嗄?!」

「 嗄?!我講嘅野好難明咩?即係燒賣魚蛋雙拼,打孖上。 」

「你每日都買 8 蚊。我……我以為今日都係。對唔住。 」

「今日想食飽D。所以買多份。 12 個半……14 個半……嗱,16 蚊唔使找。」

「 收你 16 蚊。多謝惠顧。請你拎住張飛到小食吧拎野食……不過你都知架可,講慣咗,唔好意思。」

「 職業病。我明。」

「 係喇,一陣……」

「 嗯?」

「 我仲有2個字就收工,你等埋我,我請你飲野!」




認識你的第31天,你突然買了十六元雙拼雙拼。
我就想,你為什麼突然想吃16元,而不是習慣的8元?


你曾告訴我,你是那種安於慣性的人:
每天用粉藍色HELLO KITTY 髮圈束起長至腰際的褐色頭髮,
每天早上八時,你會到樓下這間7-11,買一盒十字牌鮮牛奶,一包嘉頓草莓味迷你瑞士卷,6.7加5.8,12個半,這就是你每天的早餐。
每天晚上十時五十分,我下班前的十分鐘,你會揹著脹鼓鼓的背包,來到我跟前,說:「燒賣魚蛋雙拼,唔該。」,彷彿計劃了很久,你的聲音,堅定而瞭亮。
我在這間7-11打工的第一天,便注意到你,不是被你的聲音吸引,惑動我的,是你的眼神,那種注視著虛空,深遽而失去焦點的感覺。
很奇怪,一個不漂亮的眼神,把我深深撼動,你眼窩內,大概埋藏了一個漩渦。
陷進去,即使會被溺斃,我還是想冒這個險。


在過去的30天,你每次進來,我暗地裡也希望你會不再說:「燒賣魚蛋雙拼,唔該。」
我想,你也許需要脫離,也說不清為什麼,只是看著你,我就不期然萌生這個念頭。




「俾你嘅,蜂蜜綠茶。」

「真係請我飲?我唔會俾返錢你㗎喎。」

「 9蚊啫,我仲請得起。」

「 咁多謝先。嘩,今日嘅晚餐好豐富。有十六元雙拼雙拼,加免費嘅蜂蜜綠茶。」

「喂,你今日嘅晚餐,點解唔係八蚊嘅?而且,仲好似好辣㖭!你好似唔太食辣㗎喎! 」

「我發覺,八蚊同小辣開始滿足唔到我。」




認識你的第10天,我們的第一次談話。你依時的進來,到收銀處付了錢後,便拿著用長方形透明膠碗盛著的「八蚊雙拼」,站在小食吧旁的小枱,津津有味的吃著。那時,你只是下了很少辣油,我把一包牛奶放上雪櫃頂層時,回頭一瞄,只見膠碗內浮著零星的紅點。是你先開口的,「哩隻牛奶,我日日都飲」,我那握著十字牌牛奶的手驀然停在半空,「點解你日日都飲?全脂架喎。」,我就奇怪,這年頭的女孩聞「脂」色變,你卻天天飲全脂奶。「唔知啊,習慣咗。」你把一粒魚蛋放進口裡,大力的,一口一口的咀嚼著,我看著,心裡奇怪,我們的魚蛋,有這麼的彈牙嗎?

那天的客人不多,過了十時半,差不多每隔十五分鐘才進一個客,我一面把貨物上架,一面和你聊天,由魚蛋談到燒賣,燒賣談到嘉頓草莓味迷你瑞士卷…差不多三十分鐘的對話中,你說得最多的,是「習慣」。臨走時,你說:「我唔可以無咗習慣。」我聽著,「脫離」的念頭又再次湧現。



「係咪好辣啊?嘩,眼淚都標埋?」

「計我話,食辣梗係要食到標眼淚先開心。」

「開心?你日日都燒賣魚蛋當晚餐,有幾開心喎?」

「習慣咗,自然會開心。媽咪話架!」

「喂,你都未答我,今日係咪有咩特別野慶祝?16蚊喎,你好少咁大食。 」

「我同你,萍水相逢。你知咁多做咩?」



認識你的第22天,你哭了。

那天,你剛吃完「晚餐」,突然伏在小枱上痛哭起來,一抽一嗒的,足足哭了半個小時。十一時正,我換好衣服後,便在你身後呆站著。你的哭聲,時緩時促,連綿不絕好比我國的長城。好不容易,你止住了哭,才注意到身後的我。我給你遞上一盒十字牌牛奶,你呆站著,沒有接下。「牛奶,習慣早晨飲。」我推開紙盒的開口,問:「習慣,唔可以改變㗎咩?」你默不作聲。十一時二十分了,明天有早課,我揹起背包便轉身離去。我們之間,從來不說「再見」。就在轉身的一剎,你輕嘆:「改變咗,我地就會快樂 ?」

我很想對你說:

改變,從來不是為了快樂;
改變,不過為了追求一個機會。

我還是沒說,我就知道,習慣了習慣的人,總是害怕改變。



「你今日好似開心左?」

「仲記唔記得我問過你關於『改變』同『快樂』啊?」

「有咩?唔太記得啦。做咩無啦啦提起?」

「其實我今日應該唔開心架。但係無論我點逼自己sad都好,我發覺我今日比以前任何一日都開心。」

「你做咩事?」

「所以我今日唔再食8蚊,同埋,做咗好多唔係習慣嘅野 。」

「嗯?!」

「我話你知,媽咪今日終於同爸爸離婚,習慣咗20年,佢開始累,媽咪話當年佢以為習慣就夠㗎啦,習慣咗俾人愛,習慣咗無風無浪,習慣咗習慣嘅感覺。佢曾經同我講過,習慣咗,自然會開心。我以為,習慣咗,人就可以咁樣過一世。」


認識你的第28天,你特地等我下班。
你說,對不起,那天對我說了些莫名奇妙的話。我怪不好意思地傻笑,我就很喜歡聽你說話,任何莫名奇妙及不莫名奇妙的話,我心想。
你說,為了賠罪,特地找我談天的。我們用背包作墊子,把它放在地上,一屁股的在7-11外的階梯上坐下。記憶中,那一夜,你少說了「習慣」。



「你仲有習慣嗎?」

「我以為無,但,依家,我似乎習慣咗另一個習慣。」


認識你的第31天,晚上十一時五十分,你看著我,甜甜地笑了起來。

致 父母親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是昨天聽到那一則新聞,
我彷彿看到了昔日的我們,
那些日子是痛苦,
是不安,
是無助,
也是沒有希望。
在既定的結局裡找一線令人活下去的動機,
不是政府那些 假太空 的措施可以輕易賦予的,

什麼

提供就業職位,帶動經濟及就業情況,協助天水圍擺脫「悲情城市」的標籤 ?

這些代表了什麼 ?
都是在說空話。

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了你們就沒有我,
今天我能夠坐在這兒,說這一番話,
應該感謝你們,
感謝你們在最徬徨無助的時候,
沒有放棄自己,
也感謝你們在我自覺已全然無助的時候,
用你們的智慧和堅毅告訴我,
我還有活下去的理由。

我愛您們。

2007年10月9日星期二

第二章

【A】

她知道嚴老師對她有意思,沒錯,她很迷嚴老師,卻沒想過嚴老師對自己也有異樣的感情。

她曾經套過他的口風,問,如果有別的男人愛上她,他會怎樣?她緊咬著下唇,期待他的答案。

他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彷彿聽了什麼值得慶祝的喜事,說:我想我會喚齊我的女伴,來個解脫大派對。你拍拖,我自由。他胡言亂語的,好像喝了十打威士忌,快要醉死。

她狠狠的打了他一下,闖回睡房,抱著枕頭,淚又不自覺的流下來。

他總是惹她哭的,她就知道,他總愛惹她生氣,好氣死她,他便可以任意的、肆無忌憚的繼續他的走馬燈生活。

想著、想著,她可不忿氣,為什麼他總是想擺脫她?她愈想,氣愈難下,便推門直奔他的睡房,支起胳臂,直勾勾的盯著他。

他顯然被嚇著了,眼裡透出一絲恐懼。

她仍舊支起胳臂,近乎斥責的問:我哪兒不好?

他眨了眨眼,摸不著頭腦。

她又再問多遍:我哪兒不好?

他認真的想了想,說:沒什麼不好,待你長大了,化個妝,就完美了。

她瞄了瞄他書桌上方的海報,一個女人雙唇的大特寫,棗紅色的。

她就知道,她要幹些什麼。



嚴老師唯一不像他的地方,是嚴老師很照顧她。

打從她進了這學校開始,嚴老師總是在她附近保護她,秘密而明顯地,直教她心中乍喜。

有一天,天文台掛了八號風球,學校早了下課,人人都回家去,她的雨傘在回校時被風吹破了,唯有呆在課室裡,待雨勢減弱後才離開。

她坐在位子上,聽著雨點打落在玻璃窗的聲音發呆,又是一個人,小時的感覺又飄然而至,她猛力的晃了晃頭,想把它驅散,離我遠一點,離我遠一點,她就是想不透這魔鬼為何老是纏著她。

窗外的風勢益大,「呼呼」的咆哮聲加上「轟隆」的雷聲,把她逼得透不過氣來。

忽然嚴老師出現,遞給她一把黑白格紋的雨傘,她愣住了,沒有接下它。

他們就這樣定了格很久,直至雷聲把他們嚇醒。

嚴老師把雨傘放在桌子上,轉身便走,她輕輕的撫了撫雨傘,小聲的說,謝謝。

嚴老師止住了腳步,回頭給她一個含蓄的笑容。

她看了看他,問,嚴老師這麼久還留在學校,工作很多吧。

嚴老師搖搖頭,說他走了的話,很多學生……這時他朝她指了一下,調皮的笑了起來……例如她,這些沒傘的學生,都不能歸家了。

她被他的笑聲感染了,也寬容的笑了笑。

他挑了她前二行的位子坐下,開始和她攀談起來,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傾談,也是最後一次。

嚴老師說了很多很多,也許在學校裡,太多的壓力,太多的人和事,太少的時間,太少的感情,那天嚴老師口若懸河的,和平時上數學課時嚴肅的樣子判若兩人。

嚴老師談他的學生時代,談他的教學生涯,談他小時候的趣事……她含著笑,仔細的聆聽著,深恐錯過當中任何的細節。

嚴老師說著,說著,說了幾近半小時,才驚覺自己說得太多,他尷尬的拍拍自己的後腦,那感覺很孩子氣,她看進眼裡,感到很逗,禁不住「噗嚏」一聲的笑了起來。

嚴老師也笑了,他們就這樣的放任的笑著,拋卻一切的身份和顧忌,為一個很逗的動作真真切切的大笑一遍。

嚴老師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問,你哩,談談你的事吧!她的事?她的笑容立時凝住,她可以說些什麼?她有什麼值得說的事嗎?她努力的想著,想得眉頭皺了,也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說的。

她想,大概是忘了,她的記性一向糟得很。

沒錯,都忘記了,也許全都忘記了。

開心的,不開心的,統統都給忘記了。

窗外的雨勢似乎小了些,她是時候回家了,這麼晚,他會擔心的。

她朝嚴老師點了點頭,一手抓起雨傘後,奔也似的衝回家去。



他開門,稍稍吃了一驚,問,你沒打傘嗎,弄得全身濕漉漉,搞不好會害病的,她恍恍惚惚的,亂應道,有啊有啊,你看這不是雨傘是什……她舉起手上的雨傘,却呆住了,索緊雨傘的扣子好端端的扣著,她就這樣撐著一把沒開的雨傘,回家。

他給她披上毛巾,又拿了一套衣服給她替換,說她已不是小孩子,事事害他不放心……她仍然想著那問題:

你哩,談談你的事吧!

你哩,談談你的事吧!…我?我的事?

談談我的事?




【B】

她記得,他不太愛哭,也很怕別人哭,也許他認為哭是一種不爭氣的表現吧。

但她可不這樣認為,事實上,她愛哭,也愛煞了淚這東西,她曾經告訴他這想法,他卻一臉蔑視,說她是水造的怪物。

她沒搭理他,仍舊的沉醉於淚的世界,她甚至認真的研究起淚來,她嚐過淚的味道,微酸微鹹,帶點苦澀,她不知道不同人的淚,味道是否不同,也許這是個值得研究的課題-淚的味道和心情的關係,光看題目便已酷斃。

但他,卻總是批評她的想法,說她徹頭徹尾的犯了天下女人的第一通病-愛幻想不切實際。

她聽後很氣憤,很明顯,他愛和女人對著幹,偏偏很多女人,包括她,卻栽倒在他的手上。


她說,他愛和女人對著幹,他聽後笑得色色的,笑得她心裡直發毛。

她總是不明白,男人不時會露出一些奇怪的笑容,為著一些平凡的句子,樣衰衰的,很惹人討厭,她斜睨著他,冷冷的說。

他裝作聽不見,繼續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繼續他那衰衰的樣子。

她好奇他在忙什麼,星期天按道理該不用做文件吧,難得一個星期天,還有什麼比和她一起更重要的嗎?她把頭湊近熒幕,定晴一看,是MSN的視窗,對方叫……Erica!她趕忙按一下熒幕的開關,熒幕一黑,Erica也暫時消失了。

他大叫一聲,一臉崩潰的跌在電腦椅內,嚷,MSN也不行,這兒是地獄嗎?

她打算嚴刑逼供,用手指彎成一把手槍,直指他的太陽穴,問,誰是Erica?

他一臉無奈,說,他是我朋友阿Ben,網名叫Erica。

這樣的爛謊言,她可是不會相信,他還以為她是小孩子嗎?

她索性關掉了電腦的總電源,說今天是假日,他應該專心陪她,而不是非男非女的Erica-Ben。

他一臉不悅,說他很久很久沒和朋友聚聚了,若連MSN也管制使用,他們會以為他仙遊已久矣,嗚呼哀哉。

她沒興致和他胡扯下去,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後,便回房打扮打扮。

他說過的,待你長大了,化個妝,就完美了。

待會兒,她要給他一個驚喜。



她明白,她最大的本錢是青春,所以太老成的妝容不適合她。

她咬了咬手指,在書架上挑了新一期的少女雜誌看,翻了好一會才選定合適的妝容。

她從化妝袋裡翻出上妝要用的工具,上次和小如逛街,買了一大堆簇新的化妝品,有些連包裝紙也未拆,便給堆進化妝袋裡。

她在凌亂的化妝袋裡找了找,好不容易才找齊所需,粉底、遮瑕膏、眼線筆、睫毛液、眼影、胭脂、蜜粉……她放好工具後,便從背包的暗格裡拿起一張紙,小如替她寫下化妝的步驟,是小如的姐姐教的,她姐姐是有經驗的化妝品告貨員,這些化妝品也是靠她才可打折的,否則她可是買不起的,她吐了吐舌頭,一想起今個月的午餐是一色一樣的廉價三文治時,不禁感到沮喪。

她不容許自己沮喪太久,抖擻精神後便用心的化妝,看著愈來愈精緻的容貌,她開始明白到「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情。

化好妝後,她審視著鏡中的自己,看著看著總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驀然想起那支棗紅色唇膏,慌忙的往背包裡亂找,找到後便往雙唇輕抺一層,看了一會,總算滿意,便換上小背心和泡泡裙。

她知道,今天過後,他一定更愛她。

是的,她在全身鏡前轉了一圈,四周忽然亮了起來,她想,他們的轉機來了。

一切都這樣光明,真好,她笑了,滿足的笑了。

(待續)

第一章

【A】

今天上數學課時,她偷親了嚴老師一下。沒錯,是偷親,但沒親到,因為那不過是一個飛吻。

教數學的嚴老師,雖然說不上是標準的俊男,但他黑黑實實的,笑起來時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齒,以及那在陽光下眩目得令人暈眩的笑容,有點像電視裡黑人牙膏廣告中的黑人。

她很迷他,不只是因為他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給她的感覺。

她明白的,在心底裡,她早把嚴老師和他混為一體了。

嚴老師很像他,他倆連笑容的弧度也巧合地相同,光是這點就足夠叫她著迷。

今天嚴老師穿了一件有型有款的白恤衫上班,大概晚上有重要的約會吧,是和女朋友的約會嗎?想著想著,她不自覺地用上排的門齒微微咬著下唇,直至感到些微的痛楚,她才意識到下唇有被咬破的危機,便立即停止這危險的動作。是嫉妒吧,但嫉妒是幼稚的行為,她從小至大便這樣告誡自己,經過這理性的提醒後,她寬心的甜笑起來。

嚴老師的氣息愈來愈接近她了,她感覺到的,那種陽光而帶點海鹽味道的……體味,是體味沒錯,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名詞去形容這令人心悸的香味,她深深的嗅了一下,雙頰不禁緋紅起來。就在老師經過她桌子的那一刹那,她嘟長了小嘴,輕輕的把上唇貼著下唇,然後再慢慢的把它們分開,「卜」一聲地送出這一吻。

為了這一吻,她甚至特別在兩分鐘前塗上新買的棗紅色唇膏,其實她不太愛棗紅色,不過因為他喜歡,她儲了兩個月零用錢後便立即把它買下來。她知道,嚴老師也喜歡的。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嚴老師對自己有意思的,然而基於二人師生的關係,他總是隱藏自己的情感,成功暪騙了校長、所有老師及同學,但暪不了她。

他對她,總是特別關愛,而且,關愛得有點過火,她早就看得出來。別人看不出的,她總是從一開始便看得出來了,那些曖昧的感情、那些虛假的關係、哪人心中有鬼……通通逃不出她的「法眼」。他,啊這他不是嚴老師,而是那個他,他給她這雙銳利的眼睛起了這酷斃的暱稱,她的厲害他早早體會了,因此他看她時,眼神裡總是帶著恐懼,恐懼中又沉澱著一絲的憐愛,她愛煞他這種複雜而性感的眼神,也因此更愛他。

嚴老師卻沒有這種眼神,這也是她只能迷他而未能愛他的原因。嚴老師的身影正慢慢遠去,把她從思潮中拉回來,她急忙坐正了身子,從抽屜裡拿出一面鏡子,仔細檢視著唇色的深淺度,需要補些顏色嗎?還是這樣淡淡的看起來較自然?她直看著鏡子發呆,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他喜歡的唇色是哪種。深的?淺的?較自然的?還是較嫵媚的?她只知道他愛棗紅,她懂他的,少得可憐。她頹然把鏡子狠狠扔進抽屜裡,從口袋裡拿出唇膏,起勁的往雙唇亂塗,一、二、三、四、五……

「喂……喂……」

「嗄?」

「你還好嗎?」

「還好,還好。」

「我看,你……是不太好吧?你這模樣,很嚇人。」

她接過小如的鏡子一看,雙唇紅得駭人。

「沒事的,用紙巾抺抺便沒事了。可以借我紙巾嗎?」

「等一下……這個,拿去吧!」

她用紙巾朝雙唇小心的抺著,一抺淡紅在雪白的紙巾上浮現。她怔著的看了看,然後又往雙唇再抺一下,淡紅變成鮮紅了,她就想,要再抺上多少下它才變作棗紅?

「小如今天有塗唇膏嗎?」

「有,潤唇膏。」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塗唇膏嗎?」

「說實的,不太知道。」

「當我想念他的時候。」

「誰?他是誰?」

「他就是他。不說給你聽,嘻嘻。」

「我又不是非聽不可,你不說,我的耳朵可樂得清閑。」

她沉醉於自我的快樂,臉上又堆滿了笑意。

「這個星期,一起去看看楊醫生,好嗎?」

冷不提防小如有這樣的一問,她臉上如花燦爛的笑容倏地退去,留下的是兩片棗紅而冷寞的唇,在微微的發抖。



【B】

和他的邂逅,她早已記不起,不是無心裝載,而是他太早闖進了她的生命,在她還未能自我控制腦部記憶體的時候,他闖了進來。

他是那種很有女性緣的男人,數之不盡的女人在他身邊團團轉,有小家碧玉的,有已作人婦的,有野性難馴的,有性感危險的……他彷彿是一個有著強烈吸力的中心,而女人們嘛,手牽手結合成了一盞走馬燈,沒完沒了的圍著他旋轉,卻殘酷地沒有停下來成為唯一的可能,她們都是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她清楚知道,只有她才是他的永遠,她的地位,無人能比。

她不是不相信這事實,卻不能不害怕,也許有一天他受不了這走馬燈的眩暈,也許有一天他被旋轉得累了,也許有一天他驚覺一個唯一的重要,他便放棄了她這個永遠。

永遠、永遠,聽著很令人感動,然而卻是脫不了的夢魘。


對於他那些多如繁星的女伴,她很介意。

還記得有一天她放學歸來,甫開門便看見他正和一名紅髮女子在沙發上擁吻著,她很氣憤,把原本扛在肩上的背包扔向他,慌亂中他推開了那名紅髮女子,背包不偏不倚的墮進他的胸膛。被撃中的他慘叫了一聲,她聽進耳裡卻很是快活。

她就是不能允許任何的女性在他們的生活裡出現,只是光想想便會發瘋,偏偏她愛的他卻令她心痛。這件事後他們常常吵架,她罵他是孬種,和免費男妓沒兩樣,他卻埋怨她不能體諒他的需要。

到了吵架的尾聲,她往往哭得很厲害,指責他根本沒有從她的角度想想,她也會難過的。他卻總是默不作聲,走過去輕輕的擁著她,說些什麼我最愛的人永遠是你,諸如此類的話,然後親了親她的臉頰,一手抱起她,踱進她的睡房,把她放在床上,小心的為她蓋好被子,最後坐在床邊看著她入睡。每次被他抱進睡房時,她的心也跳得很厲害,她曾經幻想接下來會發生些怎樣的事情,然而,她幻想過的畫面,一個也沒有發生。

不曉得是怎樣的心情,她卻是寧願他擱下她不理,好讓她有撒野的理由。


也許她應該恨他,那麼她的生活也許會好過些,至少不用每天回家時都總是神經兮兮的往他身上嗅﹐這一刻的她仿佛成了一隻靈敏的警犬,檢查他有沒有接觸任何違禁物-女人。

這天警犬又例行檢查,他却躺在沙發裡,逕自的微笑著,沒有絲毫的反抗,他說她是太敏感吧,她不喜歡的,他不會招惹回家。

她白了他一眼,吃吃的笑了一會,回他一句一物治一物啊。

他立起身來,笑了好久好久,拋下一句野丫頭胡說八道後,便進廚房準備晚餐。

她換掉了校服,隨意把長髮捆成馬尾,便奔進廚房瞧瞧,三餸一湯,不得了哩!你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今天哪來的興致,她倚著門框,興奮之餘也不忘揶揄他一番。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烹調著,專注得恍如製造著一件藝術品。

她看著他那迷人的側面,不用兩秒便出了神,默然不語,四周就只有沸油的叫聲,以及一室的飯香,這畫面,很家庭,温暖而洋溢著濃濃的幸福,她卻害怕這天過後這感覺會徹底的離她而去。

她的雙瞳微微溢出了淚,她沒有把它們拭掉,依舊的倚著門框,讓淚緩緩的盈滿眼眶。

他,依然專心的製作他的藝術品,過了半響,忽然抬起頭,問,你哭了?說時雙眼直視前方,彷彿她正站在他臉前。

她沒有作聲,只是用手背往雙眼猛拭,她討厭被人看見她落淚,即使是最親密的人,難堪的感覺還是驅之不去。

他們靜默著,飯香愈來愈濃,是熟透了的香味。

清理好料理台後,他把準備好了的餸菜捧出客廳,經過她身旁時,說她很像她。

他看不到,她眼眶裡的淚正滾滾而下,很快便流成兩條小河,盛載著少女的哀愁,落在地上化成一朵朵透明的水花。

她明白,他這種她很像她的想法,和她那種嚴老師很像他的想法一樣,是一種因得不到而衍生的,移情作用。

她很想說,她不像誰,她是她,就這樣的簡單,但她終究還是沒有說,她明白,有些話說白了,只會自討沒趣。



【C】

小如說第一次看見她時,便愛上她。那時她們都只是八歲的小孩,在她家門外意外的遇上了。

她早已忘記了她們相遇的一幕,小如卻記得很清楚。

小如不愛用「相遇」來標籤她們的第一次相見,嫌它沒有絲毫情感而且過份平凡,她愛用「邂逅」,總覺得這樣聽來既綺麗又浪漫,而且很切合她們的關係。

她總是想,她和小如是怎樣的關係?

想來想去沒什麼頭緒,也就擱在一旁不想了。

是「相遇」也好,是「邂逅」也好,骨子裡還不是一樣?

小如每次憶述這場面時總是一臉陶醉,因為那是她頭一糟明白「愛」是怎麼的一回事。

她也是後來才明白,那次「邂逅」對小如的意義,非旁人可理解的。


她對那次「邂逅」的印象,在小如的左拼左砌下,總算有了個大概。

那應是一個晴朗的星期天……小如是一個沒想像力的人,而且腦部詞彙短缺,說起故事來總是平鋪直敍,但她仍是耐心的聆聽著,偶爾加上自己的想像,好叫故事更引人入勝。然而小如總努著嘴,說她不忠於原著,罪行好比抄襲和偷竊,她不搭理她,只管自顧自的修飾下去……

沒錯,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早上十時許,陽光柔柔的射進屋內,她獨自窩在家,看電視重播的卡通片,看著看著,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小孩的聲音,反正她悶得發慌,便開門看個究竟。

那時她家門外常常有和家人失散的小孩蹲著哭叫,她往往隔著鐵閘和他們玩上好幾個小時,待他們的父母找到他們後,她便送他們一塊積木好作紀念,她不明白送積木這舉動有什麼深層的含義,然而她卻清楚記得,每當看到他們拉著父母的手離她而去的時候,她總禁不住的哭了起來。

她最終還是變回一個人了,直至現在她也害怕獨處的感覺。

小如是他們中的其中一人,不同的是,她沒有蹲著哭叫,而是盤腿坐在地上玩撲克牌,一張、兩張、三張、四張、五張……的放在地上,小聲的說了些話後,又伸出圓圓的小手一張、兩張、三張、四張、五張……的把它們撿回來。

她看了小如很久很久,最後站得累了,索性模仿小如盤腿坐在地板上,直盯著小如,和那雙把撲克牌放下後又撿回來的小手。

她們似乎一句話也沒說,小如依舊玩著她的撲克牌,她則盯著小如和她的手,就這樣待上好一段時間。

那次「邂逅」是怎樣結束的?

小如說過的,還說過很多遍,但她總是忘記,只是知道小如最後把那副撲克牌送了給她,她回她一個燦爛的笑容,小如說那是她看過的笑容中最令人感動的一個。

小如獨個離開時,她沒有哭,也許是因為她不再孤獨一人了。


她以為小如和其他小孩一樣,和家人失散了,便漫無目的走到她家門前。

長大後,小如卻回她一個意外的答案:在她家門前玩撲克牌,是她籌劃已久的計劃。

她驚訝的看著小如,小如一臉得意,彷彿幹了一場令人心生敬畏的大事。

然而小如說到這裡,便沒說下去了。

她被她勾起了興趣,可不會就此罷休。

自此她老是纏著小如,問這問那,希望套出這計劃背後的秘密。

小如可不是笨蛋,每次顧左右而言他,就輕易地胡混過去了。

她卻絕不死心,有一次被小如的態度激怒了,便發連珠砲似的罵了她一輪,罵她高傲自負、態度傲慢、拒人於千里之外,小如聽了,沒有發怒,也沒有反駁,只是平淡的說,每人都總有些說不得的事,如果有人要撕破你某些花了很多時間才結疤的傷口,你會樂意親手把它撕破,奉獻於人前嗎?

小如說時冰冰冷冷的,眼裡透出了霧般的雲霞。

這個秘密,也從此被封塵,在小如內心的深深處。

(待續)

2007年10月8日星期一

may be i can love u

有時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消失掉
有天誰也找不到我
我便愉悅
為什麼我們都在意這很多很多的東西
誰的東西
有誰的操控

有一天我夢見了誰
我問你是誰為什麼闖進我的夢裡
你知道嗎
你不應該出現在我的夢裡
有你在
我就永遠離不開
離不開這座空城
也離不開地沉淪在永遠的孤寂
有誰能比我們愛得那麼深嗎
沒了你和我
他人的愛於我們也毫無意義
從此我說我不愛你
我用很多方法去說服自己
一旦想起你 我便把自己狠狠摑一把
等待這痛苦變成慣性
我也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恨你
你可以離開嗎
請別再把我折騰
你不明白沉淪的苦痛
那種無可奈何卻不能離開的
是花了千年也無法解除的

有一天一覺醒來
我以為一切都是現實
現實大概只是夢
我也開始追夢
昨天的,今天的,未來的
彷如連續劇般毫無間斷
你化作了不同的姿態
在夢裡出現
有天你是我的朋友
這天卻出奇地成為我的敵人
這一刻你是我的媽媽
下一秒卻變作了我
我告訢你
別躲避 別幻化 我早知道是你
早早便知道了
別問我為什麼把你給認出
你忘記了 你身上的味道
我一步近 就把你的內蘊看透
哪怕你有千萬種表相

有時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消失掉
消失在現實裡
住在夢裡 和千萬個你 談兩個人的戀愛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this is a story about a unreal man.

2007年10月2日星期二

小作家培訓不是會考班特訓

如果我沒想歪,寫作不是為了考試。
如果我沒想歪,小學加中學的近十年寫作訓練,不只是為了讓你通過會考的作文卷,更不只是為得一個可升上中六的中文2級成績。
如果我沒想歪,寫作是一生的,而不是用以通過一重一重考試關口的技倆。
如果我沒來錯地方,
這天的講座主題該是〔小作家培訓計劃〕,而不是〔會考作文寫手特訓計劃〕。

也許是我宿睡未醒,也許是我主題不夠集中,
然而,
如果這是夢,我寧願相信這確確切切是一個夢。
〔有ABC唔攞,竟然走去攞DEF?〕
會考作文誰不想拿A,B,C?
喂,大佬,有D 野,唔係話你想要就要架ma , 咪玩啦大佬。

在錯的時間,
聽了錯的話,
我就想,今天這3小時,
真的是........................

令人大開眼界。


ps  我又想起我那〔可敬〕的校長。ssssssssssssssssss.....

早就過了.國慶

當2007年7月1日,維港上空綻放著一朵又一朵奪目耀眼的煙花、維港兩岸的市民在仰頭欣賞時,我就看到了,2007年的10月1日,三個月後的今天的同一個天空。

煙花放得過多,會把人給掏空。特別是司儀在旁白道:今天是值得紀念的日子,國慶,香港回歸十周年,2008年北京奧運。

7月1日,他如是說。然後爆發一列煙花,找一隊雜技團踼踼碗,踩踩單輪車。
10月1日,他如是說。然後爆發一列煙花,找一堆歌手,唱唱歌宣揚政府愛國德育。


國慶早就過了。在回歸的那一天,1997年7月1日。
有哪天不是國慶 ?

我想我該說聲,偉大的祖國,我愛你,比對自己的愛還要多。

oh , my god. 説來鏗鏘有聲。也不枉政府的九年免費教育,外加4年的學士資助。

需要的論調,不過這樣。

2007年9月27日星期四

sorry , my fds.

大概這天不該想起不開心的事,
大概我不應是先落淚的那個,
大概這天吃月餅,欣賞月光時我們該懷著愉悅的心情,
大概我這人,就總是在不該的時間,興起不該的情緒。

我很想向你們說聲, 對不起。你們對我所知的少,我對你們隱藏之多,都不過因為我很早很早便看不起自己。我害怕被人看得明明白白,害怕一習慣了坦白, 一旦遇到傷害就難以釋懷。我原想:就讓我們朦朦朧朧下去,今天我卻明白,迷霧不能這樣掩飾我們的一輩子。

7個多月來,我頭一糟放膽的哭。我不明白,今天為什麼就只想哭,想念他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著你坐在輪椅上,在小花園裡不斷的繞圈兒時,我知道你傷心,我知道你想哭,只是我們都叫自己不要這樣。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們初相識時,光坐在一起便可樂上一天,
十年後的我們 , 有了不同的經歷,被生活傷害過了,
又有誰不是千蒼百孔?
我彷彿看到了,
那個最後的眼神,表示了生活的苦,人生的苦,肉體的苦。
我還記得,看著冷冰冰的他時,我的內心被如何的撼動,
不是捨不得,而是不甘心,這就是痛苦一生所得到的終結。
我清楚記得,那天是2月14日。
不知情的朋友send來 ‘情人節快樂‘,
我看著 ,這該是來得最不合時的祝福。

2007年9月26日星期三

回溯日

  22歲的中秋節,沒啥特別,最令人懷緬的中秋節早在童年裡經過,長大了,在八月十五日和家人吃一頓飯,吃一塊月餅,吃一顆湯圓,彷彿這天就是一年中我們生活的最圓滿之時。

  也許在這一天,我們該拋卻一切,走進人群裡,到綵燈會沾沾熱鬧的味道。街上的人又有誰明白中秋的意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深,中秋也許該有點悔的味道。

  也許在這一天,燃起一堆蠟燭,用零星的光芒把四周照亮,燃起月色,也燃起希望。那麼,不妨把目光放到街上,街上沒有小時那些眩目的火光,小孩拿的都是膠燈籠,用電的,不是火。忘不了小時爸爸送我們的紙燈籠,是那種圓圓的小丑笑臉,買回來時它是被曲曲的摺作一彎,你把它一把掀開,我們也忙不迭的笑了,童年就擁有簡單的希望,一個燈籠,一個月餅,和家人到街外亂逛至零晨十二時多,回家玩玩撲克,媽媽在廚房點香拜月亮,我們在廳內吃著楊桃、西柚,大家都在珍惜,難得不用早睡的一天。現在大家都沒什麼心思,沒有拜月亮,家裡早已一支香也沒有,我就特別懷念香枝燃點時那種嗆人的味道,楊桃、西柚也沒買回來,吃的是提子,感覺滿像過年。大概是因為今年好像沒真正的過年,我就莫名的把所有假期和過年聯繫。也許,一樓太低了,我拼命抬高頭往青天看,沒有月亮,也就該死心。

  今天想看書,也許中秋是不應看書的,但該看的月亮也看不到了,我也編不出其他理由不讓自己看書。下午忽然想看點書,便特地坐校車到新亞圖書館借借看。說真的,新亞校園環境不錯,很有離開的味道。可惜我徘徊的就只有崇基。本想借多點,但袋不夠大,手又只得兩條,人還是該滿足。借的書,有一本半是看過的,陳雪的<蝴蝶>和李碧華的<天安門舊魄新魂>,前者是看了電影,後者在中一時看過,印象模糊,近日忽然又想看回。陳雪寫<蝴蝶的記號>,想深一點也真教人意外,這故事這文字,少了陳雪的味道,也因此教人難忘。然而,我卻較愛書中的另一篇<色情天使>,我想名字可以改得更好,故事嘛,也許是變態了點,但就是很陳雪,用所有不該出現在世俗社會的人、事、情堆疊而成,看似失真卻最後發現小鹿不過是我們。看完<蝴蝶>便急不及待看<天安門舊魄新魂>,彷如重遇失散多年的朋友,內心竟有一點悸動,現在想起來,中一時第一次看這事,是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我想,89年時我只是個四歲的小孩,照理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情感都沒有,到長大了,每年的毋忘六四我都沒參加,沒有記憶教人如何忘掉?我是有的,只是我自以為忘掉吧。今年把這本書捧在手中,我就發覺八十年代中出生的我,是如<蝴蝶的記號>中的小蝶所言:少了一根筋。也因此生活總是少了點什麼,如淡水,如死水,活過了這一天,對明天也沒存任何幻想。我也該想燃燒吧,只是,即使久歷百戰,沒誰負得起燃燒的代價。我向來,都討厭任何冠冕堂皇。

  也許該說一聲 中秋節快樂 。對朋友,對路人,對自己,也對故人。
  然而,我總覺得,中秋節並不是該快樂的節日。它是該用懷緬來渡過的。

2007年9月24日星期一

找一個男人?不如愛一堆情人


有人說:你應該同多D男仔去下旅行。旅行是互生情愫的好時機。

真要命。我聽了,嘴部呈圓圓的O形,我正活在的,是那一個世紀?

如果真係有哩支歌仔唱,女人仲咩仲要花甘多時間去生活?咁想要男人GE話 ,不如每日去不同地方旅行,和不同的男人玩玩感情遊戲,那麼“好“的姻緣就在眼前。是這樣嗎?

我想有些思想是需要澄清 , 容我花時間列點如下:

1)女人無仔拖,不代表她沒價值。
2)女人無拖仔,不代表她愛的是女性。
3)女人喜歡何韻詩,不代表她是LES。(D人有冇腦架?)
4)女人沒談戀愛,不代表她會因寂寞或性需要得不到滿足而導致性扭曲並進一步導致性戀態。
明白嗎?
5)女人無拖拍,不代表佢係無人要。更大機會是,她所遇到的,不是她那杯茶。
6)你有拖拍,不代表你可以用戀愛專家口吻和女人談戀愛哲學。
大家都是初學者,請別作無謂的班門弄斧。
7)旅行時衍生的情愫,不一定是愛情,更多的是一夜情。咪玩啦。
8)有些女人愛男人,有些女人不愛男人。有些女人,想愛男人但不能愛;有些女人,恨男人但不能不愛。

仲有好多好多,唔SAY咁多。大家自己發揮啦。
以上說的,只是本人想法,如有雷同,實屬不幸,因為證明了閣下和我在思想上竟有一絲的接近。

還是一句,找一個男人?不如愛一堆情人。
這堆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同樣對我有情。
比起「找一個男人」,這理想更形遠大。

人人都說:「女人」?「累」人。
老實說,

男人何嘗不是令人「難忍」?

2007年9月19日星期三

I HOPE I CAN BE WITH U



李端嫻(英文名Veegay香港音樂人,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1993年獲香港演藝學院音響工程文憑,曾加入香港唐樓錄音室工作,成為香港少數女音響工程師之一。1999年成為全職唱片製作人及混音師,是香港獨立音樂廠牌人山人海的主要成員。

曾與人山人海另一位成員亞里安組成二人電子組合「Minimal」,2002年與台灣音樂人陳珊妮及詩畫家可樂王組成「拜金小姐」,拜金小姐更憑《拜金小姐(2005)》專輯獲得第17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2003年與王雙駿英師傅等音樂人合組「青山大樂隊」,即歌手何韻詩的音樂班底。

FROM : http://zh.wikipedia.org/wiki/%E6%9D%8E%E7%AB%AF%E5%AB%BB



如果沒愛何韻詩,我會更喜歡你。

我向來是專一的人。

2007年9月16日星期日

焗一點幸福

有焗爐,彷彿多了點幸福。

家姐的男朋友昨天給我們送來了焗爐,小型的,黑色裡混了點銀,看上去冰冰冷冷。
說實的,我的家人廚藝不算好,對下廚也不算特別有興趣,只是當有新事物而又想玩玩時,便會花點時間下廚玩玩看,幸運地每次的試驗品,都是好吃的。

我們難得有空,便試試用焗爐焗小蛋糕。找來點麵粉,加點蛋,加點糖,焗二十多分鐘,完成,咬一口,有點硬,味道也算不錯。

焗完小蛋糕,便焗蒜香雞翼,把雞翼出水,加點蒜頭、粗鹽和胡椒醃一小時,再放入焗爐焗二十分鐘,便大功告成。

你知道嗎?焗東西時,四周會散發一種獨特的香味,嗅著嗅著,所有煩惱都不見了。我想,那是幸福的味道。



ps 要感謝我的廚師爸爸,是你遺傳了烹調天分給我,令我不用付太大的努力也可弄點像樣的東西。

是了,我沒有忘記,9月10日是你農曆五十八歲生日,生日快樂。

三千年後........

又是星期天,我蹲在手提電腦前,一邊打小說,一邊狂聽李香琴獨白的三千年後。

從來沒留意李香琴的聲音,然而一聽了,便愛上,那種欲去還恨的感覺。

你也不妨聽一聽,也許我們找尋已久的,就是這種感覺。

獨白是陳慧寫的,但最吸引我的還是李香琴的演譯。


三千年後 (收錄於 陳輝陽 十二金釵眾生花


再見 唔好怪我第一句就同你講再見
因為我真係專情來同你道別咖

你唔講嘢 淨係聽我講嘢 嗰陣時個世界好安靜
冇而家咁嘈 襯得我特別吱喳 特別開心
我記得 同你去睇日落
你會響我耳仔邊講嘢 你講得好細聲
其實我一啲都聽唔清楚咖


不過 我好鍾意聽你噉樣同我講嘢
以後 再冇人噉樣同我講嘢喇
因為你話畀我知 你要走喇
忽然間 經過咗好多年
我冇再睇過日落


趁熄滅前 還可一見
蠟成了灰 沾污了我的臉
眾生萬年 淚海悲天
浪漫擱淺 舊歡不變


我記得 你同我去過嘅每一個地方
果啲地方 通通留喺我心裡面
我唔會講
我老喇 我只係會講
我喺度太耐 時間耐咗
難免知道人總會慢慢咁將過去淡忘
又會睇住啲嘢 無聲無息咁樣消失
我點解要走
我先兩日 唔知諗緊乜嘢
無端端走咗去睇日落
個日落 就同我記得陪住你睇嗰個樣一樣
不過就算我點樣裝出若無其事
我都冇辦法唔承認
我失去嘅嘢實在太多喇


趁熄滅前 還可一見
蠟成了灰 沾污了我的臉
眾生萬年 淚海悲天
浪漫擱淺 舊歡不變


我要走喇
如果你記得返我係邊個
我知道
你一定會 好唔捨得我
仲會好掛住我咖

再見

2007年9月10日星期一

《愛藍》『睡王子改編』




在你眼內發掘美麗藍色寶藏

若我眼眸溢滿眼淚 累積希望

沒有愛慕 若有盼望 難阻失望

藏心裡 埋心裡 你想揮去淚的侵據

我想擺脫陌生堡壘 欲愛便愛 世人別畏懼



在你耳內奏著滲入月色音律

讓我過濾 盗竊誘惑性的聲道

沒有拒絕 若要接受 預早分別

藏心裡 埋心裡 理想失去 童話失據

我想擺脫寒冬堡壘 欲愛沒愛 我們亦畏懼



* 人 難得擁有光芒 難得擁有希望

難得擁抱一個 讓月色照泛臉上

 怎麼能持久不改 怎麼能從此開朗

 想安睡 能否依偎他人 嚴冬抱著進睡

 人 難堪失去光芒 難堪失去希望

 難堪忍痛一割 讓夜色滲入血淚*

千億人夢想粉碎 很少人樂得心醉

想安睡 能否終生結憾 從今快樂不心碎


在你眼內發現美麗藍色的淚

讓我過濾 盗竊誘惑 旦丁警號

沒有拒絕 若要接受 預早分別

藏心裡 埋心裡 理想失去 童話失據

愛的仰望 勞碌失序 欲愛沒愛 我們亦畏懼



Repeat *

想安睡 能否找到安容餘生的故居


情 難得泛著光芒 難得泛著希望

如果擁抱一個 共幸福結合進睡

為什麼本該相對 最終竟不忍深愛

或者跟不愛 結伴 從此掙得開痛楚



情 迷失所有光芒 迷失所有希望

迷失 忍痛一撕破 從此散盡血淚

共他一起歸去 亦共她一雙一對

若最終相對有恨 跟愛盡情揮別去



任誰都得過傷害 任誰都失去依傍

曾幻想找到一生深愛 結伴走下去

2007年9月9日星期日

星期天的味道﹣檸檬味

由小至大,總愛星期天。
在日曆上,無論是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星期天都是紅色的。
彷彿宣示著,我們的自由,在七天裡僅有的24小時。

今天的星期天,空氣裡溢著一陣清新的檸檬味,早上十一時多起床,往窗外一瞄,天朗氣清。樓下公園傳來婆婆說話的聲音,間雜著鳥兒的鳴叫,一切都那麼叫人振奮。這天,這環境,我就想什麼也不幹,只要躺在床上看看天花,聽聽音樂,就這樣完了一天。

簡單地完了,一天。這是夢。夢醒了,必須清醒。

弟弟回來,買了材料,說,今天一起弄一個檸檬芝士餅。他借來了一堆工具,努努力力的幹,我在一旁,加了些消化餅碎、朱古力和牛油,用力的拌,用力的擠,弄一個好的餅底。花了近一小時,芝士餅完成了,刨一點朱古力絲放在餅面,感覺柔柔的,這是我有份弄的第一個芝士餅。

吃一口芝士餅,清清的檸檬味,配上不太甜的朱古力消化餅底,這種味道。

我們稱它作 星期天 ,好嗎?

再吃多口,這個星期天,也就在檸檬味在口腔消散的同時,溜走了。

2007年9月6日星期四

送你一首詩


返八半放十半,最痛苦是早上十時半上完堂便回家,那種感覺怪怪的。
於是,拿著2大份書list ,到崇基圖書館hea 下。
初來報到,什麼也不懂,隨便閒逛,卻意外發現這本書。



《在性與愛之間掙扎﹣ 莎樂美回憶錄》

我知,一定有人會話:「鹹濕妹,又係哩味嘢?」what really matters ?)


看著看著,看到一首莎樂美(尼采的情人)的詩,簡單但真摯,送給你們。



《生命的祈禱》 莎樂美

是的,我愛你,生活!就像
愛一個朋友,我愛你的神秘 -
不管我是哭泣還是破涕為笑,
不管你帶給我的是快樂還是痛苦。

我愛你,甚至愛你帶來的傷害。
而你如果真的要毀掉我,
我會忍痛活生生地離開你,
就像我會離開一位朋友。

我會拼盡我的全力擁抱你!
讓你的火焰把我點燃,
在那最后決戰的熊熊大光中,
我會探索你謎一樣的深淵。

要活就要活上幾個世紀!
請你再次用你的手臂環抱我:
哪怕你再也給不出歡樂,
至少你還可以賜我痛苦。


Know more :

  1. 莎樂美,征服天才的女人
  2.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3. 尼采簡介與思想

2007年9月4日星期二

公然好【性】~回憶

【性】是什麼?

如果認為性是猥褻,這「猥褻」也不過是人強為冠之。

想了解【性】多點,只因對社會的【性】態看不過眼。這背後原因,也不過是小時經歷了【性】不公,得不到回應,而開始了自我探索之路。

小時問了很多為什麼,很多沒得到回覆,答案十居其九都是自己找回來。

【性】是一個黑洞,你愈了解得多,你才發覺它黑暗,因為社會不給它打點光。
重獲光明?是一場浩大工程。


第一次接觸【性】,大約是小三,在衣櫃裡找到一盒避孕套,細看說明字條後扮作若無其事把它物歸原位,沒問為什麼,已知這是禁忌。後來長大了,和姊姊弟弟閒談才發現,大家那時都看過這盒避孕套,只是我們都避而不談,把這經歷放進心底。


小六時第一次看【性】描寫,其實那時也有偷看成報副刊的情色小說,第一次看會臉紅耳赤,因為沒看過,又好奇,然而看多三兩次便不以為然,所謂的情色小說,只是攬攬抱抱親親咀,屬小兒科。認識多了,自然想知更多,於是一次偶然機會下,拿了一本艷情小說看看,看完才知什麼是「露骨」:書中對男女愛撫和性交時的感覺描寫得很仔細,雖然只是用文字作意識的敍寫,但對一位小六學生,還是有著很大的震撼。相對學校例行的生物學性教育,這些無疑教我想得更多。為什麼性交時的男女會享受?為什麼要愛撫、親吻?為什麼性交前都有愛情的因素?愛和性是2回事嗎?小時想的,沒人可問,都是自己找答案。問了,表示你不乖;對【性】有疑問,表示你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小孩。這是社會的想法。12歲是小大人了,這社會卻認為12歲還是年幼。


對【性】衍生慾望是罪嗎?青春期少年最想知的不是陽具如何插入、射精成孕的過程。更不是如何避免染上性病。他們好奇的,只是那種青春期時身體衍生的原慾,愛和被愛的心理和對【性】的處理。大人不明白,說一句:年紀小不明白愛情 就胡混過去。

被壓抑的,重複上一代的壓抑,香港就變成【性】冷漠的城市。


(下篇再談)

2007年9月3日星期一

【small matters】的小事情哲學



繼【what really matters】後,相關的影像紀錄【small matters】也緊隨推出。又演唱會又DVD又紀念品(扭蛋、杯、紀念TEE 、BOXSET、tote bag),我想,必定有人認為何韻詩在「掠」歌迷「 水」。但老實講,講賺錢hocc著實賺不了多少,在會展開2場show , 舞台設計仲靚過好多紅館演場會的design ,即使讓她賣足3千套boxset,相信也抵不了開場前象徵木盒緊封的那一條大靚木。

「掠水」便「掠水」吧!被「掠」得開心,世上難遇一樂也!

愛聽【what really matters】的,不能不看【small matters】;沒看過【small matters】,你根本不算深入感受這一次hocc matters project 的心意。

看【small matters】前,我以為自己很懂【what really matters】;看過後,才驚悉自己所知的,不過是整個概念的冰山一角。

最基本的概念:用一個個木盒把紀憶封塵,花些少時間把它們翻出,抖一抖,原來small matters不再small,它們在某段時期曾經給放大過,只是當一個bigger 的把它給掩蓋,再來個bigger ,再掩蓋,很多small matters被壓在內心底層,日子有功,成為我們不可脫離的一部分。

然而再想深一層,【what really matters】+【small matters】所說的不止於此。


《幽默感》遊戲一生

看《幽默感》mv,比想像中少了點幽默,卻多了點哲學。不知為何,看著動畫中的扭蛋,就想起了人生,心情也突然變得晦暗。人的一生,想真點也著實像一隻扭蛋,等待被擁有(出生),被擁有了,便經歷(生活),當中遇到不同的境況,有喜有悲,有好有壞,來不及細想,我們又跌回扭蛋機,等待另一次的遊歷。老實說,「 能學成諧趣吧 能學成滑稽嗎 惆悵未算可怕 用笑著笑走它 別自尋煩惱吧 讓事情漫畫化 來蓋住那傷疤」這哲學,說易行難,雖然如此,還是感激wyman力抗當時得令的慘情苦戀K歌,給我們一次苦中作樂的機會。


【何氏一家】的童夢園

喜歡hocc,不能避免地會愛上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彷如模範家庭,每次看到他們全家一心的向著同一目標進發時,內心總是湧出一股莫名的感動。在香港這單親家庭比比皆是的地方,何氏一家予人的,是一種夢幻的感覺。即使是稍有歧見,也那麼的可愛。看了2遍,雖然這不是DVD中我最愛的短片,但還是令我的心温熱起來。我就說,hocc真的,很幸福。

也許我們是時候重拾家庭的一些小記憶,在殘缺中找回那難得的圓滿。


當【睡公主】遇上【睡王子】

睡公主只能白天在咖啡室睡;睡王子在家睡不著,踱在街頭,迷迷糊糊的隨地而眠。別人眼中怪異的一對,相遇相知,互相守護。我總覺得這2段短篇是一個故事的上下篇,用不同的時間、角度,說同一個故事,表達同一種感覺。女巫可以是公主,而王子也不必永遠都是王子,如果身份真的那麼重要,那一切一切的愛,也就忽然變得虛假。愛這2篇,愛公主,愛王子,愛報館印報紙時的嘈吵,也愛故事最尾女巫的那一句:「喂,我把掃把哩?」。女巫大概忘了,即使掃把沒了,她至少還有王子。還能擁有,已是一種幸福,那怕童話裡公主王子永遠被配成一對。

對了,忘了告訴女巫,現實不是童話,相信我,王子還是會愛上女巫的。


被【大紅袍】隔著的一對

有些愛,不能說出口,只能埋於心。有些期望,不能完全,不過是因為我們看得太緊。在【大紅袍】裡,我看到了,一場感情的角力。

很喜歡那一句:「不影響任何事情的關係,才是一段好的關係。」母親說,先夫這樣對她說。然而對於女兒,她還是看得太緊,不做花旦做文武生,她就失望了。我卻知道,在每一個母親的心裡,女兒由始至終都是她人生舞台的花旦,不管女兒懂不懂沉腰。

30分鐘,雖然短了點,還是很感動。美極的畫面,選麥婉欣,果然沒錯。


【午餐肉】變了又如何?

看【午餐肉】會狂笑,無論你看多少遍。笑聲過後,卻不禁愴然。強說:「我都係鍾意以前GE阿燕」,再多一句:「燕,我愛你」,雖然燕在失控勁笑,但還是無損我的感動。
我們愛變,然而變的背後,有多少是為別人?有多少是為自己?
我們變了,變了個別人眼中認為好的自己。
明白嗎?
PS:「變靚D,使咩怕醜?」這句根本是予盾吧!你想靚D,因為你自覺自己醜,所以潛意識你懼怕別人看你的目光,便要變靚。結果,變了,不死的循環。


用心的製作,不買也不妨借來看看。香港的有心人,已很少,用90多元延續香港的創意,你我有責。


《“禁色”不再被禁―流行詞壇的同性戀革命》

同性戀千古以來早已存在,但礙於對性的忌諱,以及在一男一女結合的必然性愛觀念下,同性戀被人視為畸戀,甚至是有違道德的表現。這在香港流行詞壇上亦可見 端倪:愛情題材屢見不鮮,但同性戀﹝應該也算戀愛吧﹞題材在八、九十年代還是被標誌為另類作品。從早期的達明一派《禁色》,到其後草蜢的《失樂園》,用隱 晦的方式宣示同性戀者的哀傷戀歌;但,發展到現在,同性戀在社會上引起的爭論愈多,人們對同性戀的注視也益加;同志不再吞聲忍氣,「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 就吻」﹝節錄自何韻詩《露絲瑪莉》﹞,同性戀革命掀起了,流行詞壇上也不例外。

前期的隱晦

要數同性戀歌詞,《禁色》可說是始祖。詞中沒有一字提及同性戀,但只要細味陳少琪的歌詞,當中的曖昧卻是如斯的顯而易見。首句「窗邊雨水 拼命地侵擾安睡」已用了象徵意義,主角沉醉在戀愛﹝安睡﹞中,但旁人的流言蜚語卻如雨水般侵擾著他們。很明顯,主角的戀愛是得不到他人的認同,戀人「受驚 中淌淚」,歌者卻說「愛本是無罪」、「無須逃生 世俗目光雖荒謬 為你 我甘願承受」。然而,歌末卻以悲傷作結,「若這地方 必須將愛傷害 抹殺內心色彩 讓我就 此消失這晚風雨內 可再生某夢幻年代」,世俗不容,那麼我們還有結果嗎 ? 若這世界,必要抺殺內心對同性的愛戀,那歌者唯有寄望抽身,到達另一個純愛、無分性別的年代。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同性戀人在世俗摒棄眼光下的痛苦和無奈。

《禁色》是前期同性戀作品的表表者,其隱喻影響到其後的作品。當時社會同性戀觀多偏向負面,詞人要在流行文化中言及同性戀這敏感的話題,必然冒著很大的風 險。《禁色》以震撼性的姿態出現,可說已成功為同性戀在詞壇的革命開了路。然而其後的同性戀作品,卻未見得多,最為人注目的有草蜢《失樂園》、蘇永康《有 人喜歡藍》,都是貫徹《禁色》的隱晦風格,前者「苦戀註定難 我已經習慣 沿途承受不留情的雙眼 請給我負擔 叫世上人間 平凡情侶為你共我轟烈汗顏 」暗示主角戀情的與別不同,後者則以藍代替男性間的愛戀。

中期―暗喻與明示之間

發展至九十年代中末期,同性戀作品開始有所改變,社會上對同性戀了解愈深,加上西方國家在法例上放寬了對同性戀者的規範,如同性婚姻合法化等,同性戀不再是禁忌。而這個時期的作品亦慢慢從隱晦中走出來,開始了另一種表達模式。

張國榮的《左右手》雖然還是用了象徵,但已比《禁色》等前期作品來得明顯。「從這天起我戀上我左手 從那天起我討厭我右手」,男性歌者戀上左手,同性間的愛戀呼之欲出。

直到2002年,另一首震撼樂壇的同性戀經典《再見露絲瑪莉》出現了,何韻詩的中性形象,配合黃偉文的歌詞,娓娓道出一對女同性戀人的故事。「塵世眼中 你我未能合襯 賜我壞名譽 你仍然吸引」,其實在這作品之前已有一首《露絲瑪莉》,可說是《再見露絲瑪莉》的前傳,明明白白的道出同性戀人的心思。詞中句句說出戀人漠視世人的目光, 堅持自己的戀愛信念,「明知不會是別人 無法拒絕 別管它多麼敏感 這樣愛 要怎麼忍 吻就吻」、「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就吻」,沒錯,同性之愛向來是敏感,但愛情就是這樣不由自主,吻便吻,還要顧慮這麼多嗎 ? 當中提到「迎著世界挑戰 兩個人如何獲勝利 擁抱著露絲 瑪莉微笑 平凡伴侶 誰又經得起」,這裡明言出同性戀人面對的困難和痛苦是平凡伴侶(異性戀人)未經歷亦不可能經歷的。然而在《再見露絲瑪莉》中,幸福幻滅,露絲瑪 莉還是分開了,這樣的悲痛結局―「再見 如果瑪莉走了 誰人是露絲不再緊要 埋名換姓 隨便換個身份 找個歸宿平平淡淡完了」,轟烈的愛情完結,失去了瑪莉,露絲連自我的身份和名字也不介意了,只有和瑪莉一起,露絲才有存在的意義,當中對戀愛的堅持和深 情,是不比異性戀人遜色的。

綜合而言,這時期的同性戀詞作多傾向明示,而不是隱隱約約的要求聽者猜啞謎。同性戀不再是什麼不見得光的話題,連樂壇天后梅艷芳也來首《夏娃夏娃》:「是 姊是妹 是愛吧 題目太大 就算天國 沒有亞當 有兩個夏娃 」、「夢露夢斷 黛玉捧心 任白長全 梁祝犧牲」用三個女性悲劇襯托任白長全,同性戀意味直接宣諸於口。從此可見,同性戀題材在詞壇上展開了嶄新的階段,不再是悲悲慘慘的作品,誰說同性戀不可 以快樂 ? 《露絲瑪莉》、《夏娃夏娃》徹底的告訴你們:同性戀也可甜蜜,同性戀也可長全。同性戀革命,在激昂的歌聲中似乎現出了曙光。

現在―同性戀愛的再深究

到了現在(2005年),同性戀詞作似乎發展至另一個空間,就是更深入的探討同性戀情。這也許是基於樂迷不再滿足於表面的同性戀者自述,他們想更清楚地探 究同性戀人的心態或詞人對同性戀有沒有進一步的闡釋。因此,同性戀歌曲不再限於第一身的角度,《男孩像你》便是以另一角度而寫的。「但男孩像你 只愛同類嗎」,宣明女主角愛上一個只愛同性的男孩,雖然長伴他身旁,「共你笑著說著 戲劇時裝 那怕錯過了幸福 彼此搓陀」,但縱然和他是多麼的投緣,他愛的還是另一個「他」,「為何他會得到寶座 長伴身邊的卻是我」。此曲一推出便成功榮登多個流行榜榜首,其流行程度足以證明人們開始留意同性戀的普及,如《男孩像你》這樣的故事,可能是不少人正體驗 的經歷,所以份外有共鳴。

《勞斯.萊斯》也是另一首備受爭議的同性戀歌曲。其受爭議的地方是詞中的萊斯是男抑或是女?沒有人能肯定。連黃偉文也沒有特別宣明,那麼我們該把它當作同 性戀詞作嗎?細看歌詞,其又現出同性間的曖昧:「勞斯和萊斯 都是花樣男子」、「能成為密友 大概總帶著愛 但做對好兄弟 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 忘 形時搭膊 自有一面退開 暗裡很享受 卻怕講出來」,此句便明示「男子和男子 怎能親密如此」,但下一幕卻出現「迷惑中 的勞斯 此時先至知 一向沒當這 好手足女子」。說穿了,這首歌交代的是一個現代版梁祝故事,不過問題是:梁山伯(即詞中的勞斯)早已愛上喬裝成男孩的祝英台(萊斯),那麼梁是同性戀者 嗎?在這詞作中沒有說出答案,但尾段帶出的訊息是:愛是不計較身份,不計較別人的目光,忍耐只會令真愛被埋沒,「永遠的忍耐 永遠不出來 世界將依然 不 變改 只會讓更多罪名埋沒愛」。而其背後隱含更深一層的意思:同性戀與否是不是只根據其軀體而介定?愛情還包括精神上的交流,那麼精神上的交往也有性別之 分嗎?梁祝這個經典,是值得我們再深思的。
  
  在同一張專輯內,何韻詩還有另一首作品《汽水樽裡的咖啡》,明喻明示、大行其道的剖析同性戀。首段用比喻道出一個女人心男人身的人,「誰出錯將咖啡都 裝進汽水樽……這是條懷疑上帝的問題」,詞首以汽水樽比喻為男性軀體,咖啡比喻為女性心思,人是上帝創造的,但錯配了性別,這又是誰出的錯?而基於男女結 合的法則,主角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有別是心理問題,「男人的粗獷身體 裝了女人心 我有否心理問題」,染色體令他擁有男性的軀體,他只好甘心安命的飾演上帝 配給他的角色。「早知包裝不太搭調 但我忍到那日 跟你初見面 才忍不了 砰砰蓬 猶如暴漲浪潮」,然而女性的心潮卻蠢蠢欲動,忍受了這麼久,但當主角遇上那個令他心動的男性時,還是忍不住的心如鹿撞。主角終於明白「但咖啡可注 入這汽水樽 情感藏不了」,軀體不同,但掩不住內心的情感。壓抑得太久,主角終於勇於面對自己的情感,「何不也盡情湧出本性 別理裝的器皿 鹹甜或酸苦半世 亦照著你高興」本性無需受著軀體的約束,自然流露,才不致「將本我殺掉」。詞末更明言「別怕軀殼外形 全部錯了 潛質先緊要
」,愛情著重的不應是內在的情感嗎?外形錯了,性別錯了,難道情感會因而轉變嗎?若真的受到外形軀體而猶豫了,這還是真正的愛情嗎?這便是由同性戀衍生出來的種種疑問。

  從《男孩像你》、《勞斯.萊斯》和《汽水樽裡的咖啡》可見到,同性戀革命開始另一階段的發展。同性戀題材的詞作不只限於言情述意,而是要求更深一層的 喻意,帶領聽者進入深思的空間。愛情原不是簡單的東西,同性戀更甚。要多想,多深究,才可找出新的領會。歌詞有的正是這種作用,把非主流的思想帶入主流的 人群當中,這種作用又促進了同性戀革命的步伐。要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同和關注,輿論和潮流文化是最佳的渠道。流行樂壇擁有偌大的市場及影響力,而其對於新穎 而切合社會形勢的題材向來來者不拒,可說無形中為同性戀革命增加了動力。從以上的分析可見,歌詞中的思想反映出人們對同性戀的接納日廣,亦因此他們要求更 深入的了解。姑勿論同性戀革命是否獲得勝利,要知革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大業,便何況同性戀衝擊著根深蒂固的傳統中國家庭倫理思想。但無可否認的是,它慢 慢從封閉中走出來,不再受到忽視,甚至吸引著大眾對其的關注。踏出了這一步,曙光初現,同性戀者需要的不是勝利,只是認同而已。

【完】2006年

《 AT 17 (在十七歲),我們都是這樣矛盾過。》﹣從AT 17歌曲剖析青少年的矛盾戀愛心態態

  要數當今樂壇炙手可熱的女子組合,除Twins外,AT 17是另一隊引人注目的。AT 17由盧凱彤(Ellen)及林二汶(Eman) 組成,其音樂風格以電子民謠為主,,務求以清新的音樂風格清洗樂迷的耳朵。誠然,她們憑著清新脫俗的音樂風格,甫推出首張專輯〈Meow Meow Meow〉便引起極大的迴嚮,在沒有強勢宣傳下賣出二萬多張專輯,可說是任何人也始料不及的。AT 17得以平地一聲雷,迅速在樂壇佔一席位,除因其清新、與眾不同的音樂風格和創作組合的招牌外,其唱出青少年情懷的歌曲也應記一功。

誰沒有經歷過十七嵗?十七嵗是一個矛盾的年紀,處於少年和成年之間,外表趨向成熟,心裡卻仍存著少年單純、既驚且喜的情懷。青少年在這個年紀當中,面對的 矛盾是難以言喻的,特別在愛情方面,既想豁達地愛,卻又害怕受到傷害;看似樂觀,但卻暗地悲嘆。觀乎昔日之組合,甚少以此為題材,AT 17的兩張專輯卻收錄了不少表現青少年在戀愛中的矛盾心態的歌曲,正中時下青少年的下懷,引起他們的共鳴。現從〈女扮男生〉及〈Never Been Kiss〉管窺之。
 
  〈女扮男生〉有著校園ACCOUSTIC曲風,加上中段加進適度的電子,是一首給人輕快感覺的曲子。然而細味歌詞,你會發現曲、詞間竟有著微妙的矛 盾,是那種樂觀中滲著淡淡憂愁的味道。此歌曲發佈之初,不少人以為其是一首同性戀歌曲,其實此曲說的是少女心事。兩個渴求戀愛的少女,互相幻想對方是心儀 的對象,希望藉此嚐嚐戀愛的滋味。「明白你 你極怕失去 不敢愛 卻未算恐懼」這句明言少女那矛盾的心態,不敢愛是因怕失去,然未敢去愛,在戀愛的歷程上又怎能成長?「其實你有沒有想過 他的吻會令你心動 最怕緊張得 太丟臉 來讓我想想辦法 」女孩看見心儀的對象,卻緊張得不知所措,這不正正是所有少年、少女的寫照嗎?因此女孩決定來一個練習,「Wanna try a little tenderness
這滋味 當作練習 扮作男生 沒有鬚根的吻細膩感覺很有趣 是嗎?」想感受被愛人熱吻那種柔軟的感覺,結果找來女伴作練習,這句看似甜蜜,但當中卻體現到少女沉醉幻想的自欺心態,這是無奈而令人憐惜的。最後練習完 畢,「沉默數秒 然後放聲笑著 繼續走吧」,沉默是基於憂愁,這是筆者的理解,戀愛感覺要借練習才能得到,對於渴求戀愛的少女而言,是悲哀至極的。至於「放聲笑著」更突顯了少女的 「憂」,以笑自解,不正是少年最愛的自我安慰方法嗎?這和古時詩歌以樂襯哀,兩者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笑的背後,可能是苦澀的。「繼續走吧」可視之為豁達 的表現,但豁達之餘,她們不過是逃避著自己的情感。

〈Never Been Kiss〉說的則是初戀失敗的無奈。詞中透過主角的一連串自白,反映出主角對戀愛的不可掌握。渴求愛情,但初戀的失敗令她卻步了,年少的她開始明白愁的滋 味。「你放棄了我 原來因你相信 若我 從來未相戀過 那能有定力為初戀情人付出所有 」,主角深愛初戀情人,然而為他「付出所有」,卻諷刺地成為分手的藉口。主角以為自己不會把初戀放於心中,然而她想錯了,少年的初戀,縱然苦澀,卻總是那 樣的刻骨銘心:「never been kissed before
我以為落空的心不須念舊 然而心底裡 我從未放棄過你這塊石頭」。主角曾期待慢慢的尋覓共對一生的對象,然而初戀把這個期望毀掉。「發覺碰上了你這戀愛老手 我卻欠缺計算 要你失去自由 如能劃遠距離 我們是否 免得分手」她開始思索分手的原因,是「你失去自由」?她甚至懷疑對方「從來未真心過」,直至最後看到對方「無情的咀臉」,任誰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會死心吧! 但少年偏偏對初戀持有這樣的堅執,「也難令我放棄這個念頭」,受盡傷害,但還仍然深愛對方,這呈現出少年矛盾的戀愛心態—毫無保留的愛著,甚至連保護自己 的防護也卸下,這不是和當初害怕受傷害的心態自相矛盾嗎?少年的愛是盲目的,是傻氣的,甚至在成年人的眼中是燈蛾撲火的,只有經過初戀,少年才發覺戀愛中 不止甜蜜,其實是百感交雜。「但我 卻還未習慣這種自由」末句明道出少年人是如何的矛盾,剛剛經歷初戀的失敗、嘆息愛情的不可掌握,但轉頭卻渴望再嚐戀愛的味道。全曲配以中慢版 ACCOUSTIC BALLAD的調子,在青春的氣息中注入了一絲絲的愁緒。

  其實除上述兩首作品外,AT 17尚有不少作品述及青少年的戀愛心態,如
〈三分鐘後〉、〈他和她的故事〉等。清新可喜的民歌調子,配以寫實地表現少男少女情懷的歌詞,AT 17娓娓道出一個又一個你我他都經歷過但早已遺失的少年戀愛情事。少年的戀愛心態是矛盾的,欲愛而不敢愛,想恨而不能恨,但卻是令人懷念而單純的,這樣的 心態,只屬於少年,「17歲的年輕感覺﹐單純的世界真的很完美」。怯怯的、心如鹿撞、含情脈脈……AT 17,我們都是這樣矛盾過。

《香港流行歌詞中呈現的女性自我意識》﹣2000年至今

流行歌詞作為流行文化的一員,它某程度上反映了社會的意識形態,故其實有著無限的發揮空間。然有云香港流行樂壇已走到困局,情歌泛濫,久缺深意和新意。但 踏入千禧年代,香港的流行曲文化正靜起革命,雖然情歌仍佔多數,然而因著大量新人的湧現,曲種和內容題材亦給豐富起來,枯燥的流行樂壇似乎變得「新」機處 處。當中更繼承了九十年代時對傳統男女性別定位的質疑,進一步提出了更多的觀點,而又以女性自我意識這課題最引起筆者的注意。本文現||將探討二零零零年 後流行歌詞中呈現的女性自我意識。

  何謂「自我意識」? 

首先,先談談何謂「自我意識」。簡而言之,自我意識是指人對自己的了解及評價,當中有著強烈的個人意識,不會輕易受別人的影響,是個人獨有的特質。然而, 自我意識某程度上也會受著文化背景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當中包括人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及與社會的關係等。故此,每個人都有其獨一無二的自我意識。女性,作為 人類的兩性之一,自然也不例外。

 傳統的女性角色定位 

然而,在受著傳統的男女定位影響下,女性被視作被物化了客體、從屬的角色,其地位較男性低下,為聽命令者,女性的自我意識因而備受壓抑。在以農立國、重男 輕女觀念極濃的中國社會中,女性被視作男性附庸的思想可說拈來皆是 ,女性看似失去了其作為人類個體的自我意識。雖然女性主義早已興起,然而在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的流行樂壇,即使是對傳統性別觀念有著強烈衝擊的李蕙敏《你 沒有(好結果)》、《活得比你好》等,其自我意識還是建構於對男性的仇恨之上,是「限於感情、感性範疇的『自主』女性」 。

到了千禧年代,因著教育程度的提昇、社會地位的轉變、經濟上的獨立等因素,女性開始正視及重拾其自我意識。流行曲壇中也多了表達女性自我意識醒覺的作品。現筆者會從戀愛婚姻、事業野心、女性感覺、對女性身份地位的自我肯定四方面論述之。

 戀愛婚姻觀:沒了男人、愛情,女人還照樣生活

盧巧音《去你的婚禮》可說繼承了九十年代的復仇女性自我意識。在歌名方面,已有著控訴的意味(「去你的」有著忿恨的情緒,當然這只是筆者的揣測),舊愛結 婚了,新娘不是我,因此「我要找到最美麗……單身比結合矜貴 能期待伴侶越換越壯麗」,這裡似乎有著自我意識,然而如《活得比你好》般,再美麗、再得體,只是為了令「(你)承認我 過去價值絕不低」,有著酸溜溜的感覺,故此接著的獨身宣言:「不想飾演明廚 有甚麼事高貴過獨處」都立時沒了說服力。

同樣論及單身,兩女對唱的《單身女人》的自我意識比《去》強烈。沒了男友,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不用失去自信,「相信你可愛 然後該放開都放開 或者不需戀愛」,縱然「全世界都說欠伴侶悲哀 」,但自主女性早已懂得放下愛,戀愛不是女人的全部。楊千嬅更進一步唱出女性的新戀愛態度,《一個人的童話》中擺脫王子公主的童話女性形象,「沒戀愛出現 不用生活嗎 無緣騎上白馬會自行歸家 苦戀不一定是浪漫 不必欺騙人 孤單不一定是寂寞」,有著女性獨立思想。

2005年熱播的《烈女》則表現了剛烈女性形象-不會根據男性的要求塑造一個陌生的自己,「烈女不怕死 但憑傲氣 絕沒有必要呵你似歌姬」,雖然迎合可得 「你」的寵愛,然而「若然排在榜中最多三四 我縱像儲妃 違背了我天地」,我還是做回自己好了。《超齡》更打破了傳統女性年齡和婚姻的掛鉤,「隨心 戀愛 吧 永不超齡 帶著十八的心境」,戀愛的目標不是結婚,愛情看的是內在,不是虛無的年歲。故此她對戀愛抱有積極的態度,「懇請放心 從未怕沒人要 但是樂於 細選精挑」,亦深信憑著自己的價值必找到一個愛她的人。

 事業女性自白:女子無才便是德? 

除了戀愛態度外,有不少的作品都表現了女性的事業野心。女性向被認為以家庭為依歸,故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說,事業成功看似成了男性的専利。然而,女性 自我意識的提昇,令她們發揮了潛在的才華,在社會各個範疇大放異彩。無獨有偶地,近年形象較硬朗及獨立的女歌手-何韻詩及盧巧音皆唱出了自己對事業的期望 和自信。

承接2005年的盛勢,何韻詩推出了新曲《花見》,以花自喻,指出自己如含苞待放的花,「其實這幕我在部署 真的已久 等得也很夠 我知我等到花季 只要等到花季 后冠即將到手」,她蓄勢待發,只要時機一到,人人也要仰首期待奇葩盛放,「若往日春分秋至給我滋養 今晚准我秀一秀 奇葩將出世 誰亦要仰首」。這種事業女性自信自我的表現,完全令女性反客為主,對自我有著深入的暸解,滲透著昔曰女性少見的主體化。

至於《吶喊》,盧唱出強烈的自我形象,她不會因社會的性別規範而改變,我便是我,「想我變純潔 逗你們高興嗎」;人人認為女歌手必以甜美唱腔唱情歌,我卻有著獨特風格,吶喊又有何不可,「我要唱這闕痛快的歌 我要說每句叛逆對白 傾聽我吶喊 別當做輕鬆笑話」,「我」就是不受傳統規範的女性。然而近年盧的歌曲卻失去了如《吶喊》般的自我表現,而流於俗套,然此為後話矣。

  女性書寫:男人不能感受的「神經痛」 

女性感覺書寫近年受到大眾的重視,流行樂壇亦偶有此類作品。余力機構的《哀悼乳房》可說是千禧年此類作品的濫觴。詞中把乳房比喻成「布甸」,當「布甸」沒 有了,男友也沒有了,然而主角沒有因而消沉,「重生必須實況考驗只要我不喪氣 重新的心漸會通電 只要我不放棄」,面對乳癌和愛情-被視作女性的標籤-縱然沒有了,只要內心沒變,愛情還是會降臨,愛不是因外在而生的,見其積極思想。

至於何韻詩的《神經痛》,細膩地描寫女性月事的感覺,把昔日的禁忌宣之於口,「像突襲 平靜五臟裡 劇痛得彎腰流淚 難堪深深 埋在血液裡 像個地雷」,月事來時的痛楚,你(男性)永遠沒法明瞭。這歌呈現了女性的自我感覺描繪,正視自然而來的月事,把箇中的苦痛一句句訴說出來。除了月事外,母 性亦是女性與生俱來的特質,《兩位一體》、《很想當媽媽》表現了懷孕時和胎兒共處一體的奇妙感覺,兩曲以第一身自抒,感情真摰。「日夜輕輕撫摸聽候你光臨 在我堡壘興建人生 這種感動要比戀愛還逼真 畢竟同一個體溫」,雖然生產時陣痛難當,但「兩百多天一起兩位一體」,那共同存在的感覺卻是如斯實在,母子之愛是一世的、難以割捨的。表現出女性懷孕時誘 發的母性,這些均是獨獨女性才可真切感受到的。

 酷女人的自我肯定:人民甜心vs 紅顏禍水

新世代的女性對自我身份地位亦有著一定程度的肯定,她們擺脫了社會賦予她們的形象角色,重新建構屬於女性的自我身份。從《艷光四射》、《夏娃.夏娃》及 《上帝是男孩》中可見女性如何自我建構。《艷光四射》肯定了女性的存在價值,唱出艷麗女表演者能令世界一洗灰暗、為人消災解困,卻不望回報或感激,因這是 其生於亂世的責任。女性向被標作「紅顏禍水」,然此曲卻唱反調「人民甜心」,表現女性對自身地位的自傲,「安撫世人」、「教人捱下去」、「用歌舞自焚」, 儼然有著莊嚴救世的形象。《夏娃.夏娃》則是透過兩個女人的對唱,說出女人是如何的酷。有人理解此為同性戀詞作,然現筆者把其當作兩個女性互相歌頌的作 品。詞中用了「夢露夢斷 黛玉捧心 梁祝犧牲」來襯托「任白長全」,兩女相遇相知,「明白我的構造」,女人的感覺還是同類才清楚,並多次唱道:「我多好 你多好 還是女人夠酷」。而《上帝是男孩》則巧用十誡說出新男女關係,從中建立女性主體地位。詞中女生定下男孩必守的十誡,「由我頒佈 女生的十戒 愛我請守戒 難過舊約 男友嫌嫌嫌甚麼」,命令式的表達,顯然與昔日男主女客的性別地位相異。

九十年代的歌曲雖然有為女性找回自我的意識,但卻擺脫不了傳統女性客體的地位,女性往往是被男人拋棄後,才透過傷害拾回「自我」,即使是鄭秀文的〈男仕今 天你很好〉及〈小心女人〉,還是有著對男性的申訴,這樣的「自主」女性孰真孰假?真正的女性自我意識,應該是不計較男性的眼光,重拾屬於自己主體的感情和 思想。而二千年以後,女性自我意識開始真正蘇醒,詞人以筆代口,宣示女性在感情、生理、事業各方面的感情,脫離性別的牽絆,女性不再屬於他性。然而要真正 做到脫離傳統的從屬角色,還有一大段的距離。無論如何,這些流行歌詞帶給我們一個訊息:男性和女性,是兩性,本來便無第一、二之分。




參考書目
一. 富士谷篤子:《女性學導論》﹝台北:南方叢書出版社,1988年。﹞
二. 朱耀偉:《香港流行歌詞研究-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香港:三聯書店有限公司,1998年。﹞
三. 譚少微:《性別與傳媒》﹝香港: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性別研究計劃,1996年。﹞
四. 余伯泉博士,洪莉竹博士主編:《身體意象》﹝台北:弘智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