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0月27日星期四

《什麼都沒有發生》外記

在另一個世界裡,我為我這樣的一個人寫下句號。但這個句號看來並非如我想像般完滿。接近死亡的經驗,一九九八年七月一日是我這生中的第三次,但卻不知道是不是最後的一次。而且句號看來還沒完全形成,它和我想像中那乾乾淨淨的死亡還沾不上些許的關係。

我半張開雙眼,躺在睡床上,難得除下氧氣罩,雙唇便開始無間斷的開合,像極一條垂死的魚,費盡力氣,就只是為了吸一口氣。混沌的思緒中還夾雜著那個主意和兩件瑣事。我看著身旁正寫著紀錄的香港護士,從乾涸的喉嚨裡發出近乎撕裂的聲音:如果咁就死咗,真係死都死得唔眼閉吖!她抬起頭來,冷漠的看了看我,隨即又回到手上的本子去了。她三十多歲的模樣、不拘言笑、外表冷漠、做事拼命,又一個如黃姑娘般的香港女人。只是看她一眼,我敢說她是那種做愛到了高潮時也會繃緊著臉的女人,和大陸女人相比,香港女人似乎變成罕有的原始文物,霉氣十足,令人碰也不想碰。今次若不是受了這兩槍,我一定會貫徹我的性事業精神―救很多的女人直到精盡人亡,和她做一場轟轟烈烈的愛。精盡而亡,我想比死在槍下更高格調!偏偏事實上我是因受槍擊而躺在這兒不生不死,腦海又浮起那個主意和兩件瑣事﹝我的七百瓶紅酒和六隻鑲鑽黃金錶﹞。這一刻,以往努力經營的人生,竟因一念之差而引起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什麼也沒有發生!此時想來,現在的境況又似乎是另一回事。

如果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照計到了死亡的邊緣,我應該無牽無掛的等死,甚至珍惜眼下的每一刻,幻想不同的女人,黑女人,白女人,肥女人,瘦女人,以引發人生中最後一次的性衝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為瑣事而煩心。

我又想起了英潔,和她那個像極網絡年代小魔怪的兒子沈張,一個我弄不清和他有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孩。

還有,桑雅。想來奇怪,她為何要坐著那輛黑色町姆娜房車,朝我吐那一大啖的口水?香港這地方真的無奇不有,光怪陸離,在黑色町姆娜房車前給人吐口水,想來也可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我想得興奮起來,呼吸卻因情緒的高漲而急喘如牛。那個護士冷漠的看了看我,以九秒九的速度把氧氣罩罩在我口鼻上。蒸氣迅速佔據著氧氣罩,這樣濕濕暖暖的感覺太不真實,甚至惹我討厭。

沉重的身軀,沉重的腦袋,沉重的呼吸,此刻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差,意識漸漸變得模糊,一格又一格的片段如幻燈片般在腦海中不斷轉換,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臉孔,爸爸、媽媽、月亮臉女人、哥頓哥、黃姑娘、阿符、托圖、馬總、寶怡、桑雅、屠伯伯、安妮、義勇軍……最後是英潔衝開了眾人,在我腦海中定了格。

她穿了件紅底黑格厚棉襯衫,寶藍色的外國牌子貼身牛仔褲,印象中,那應是八四年和她分手的那一晚。她那句用英文說的:「不論什麼,我愛你」,我至今還記得。但,若她知道那一晚和她分別後我在蘭桂坊的事,她一定會好後悔對我這個人吐出過這樣的一句話。

那晚和她分手後,為了慶祝這次文明而沒半點眼淚鼻涕的結束,我特地到蘭桂坊走了一轉,好感受一下那兒糜爛而歡愉的氣氛。蘭桂坊位於中環一隅,是香港著名的夜貓子勝地,美女俊男雲集,是獵艷的好地方。雖然我對性沒有太大的渴求,但遇到飛來艷福時,往往是難以抵抗的,為了救女人,我操勞點又何妨?操勞點,我又有何損失?

當我雙手插袋的站在雲咸街與德己立街轉角位時,我察覺到站在不遠方餐廳門外的一個女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我。那女人雖說不上漂亮,甚至可以說是醜陋,但卻有一種詭異的魅力,吸引我向著她的方向邁步。直勾勾的鼻,窄窄的額,長而稀疏的眉(很明顯是七分人工、三分天生,真不明白她為何不把它全部剃掉),圓得過分的三白眼,還有,火紅而豐厚的唇。她的存在,就是為了顛覆傳統美的標準。她穿著窄身的紅色連身裙,在霓虹燈的映照下,像極一團危險、甚至會隨時致人於死地的火。後來,為了紀念她,我把她喚作火紅女,和初次見到英潔和桑雅一樣,我喜歡以衣飾作為認人的標記。

我雙手依舊插在衫袋中,在當時來說,這個是裝酷的指定動作,當然酷不酷則見仁見智。我對自己,不消說是充滿信心的。怎料紅火女的一句卻把我的自信悉數毀掉:喂,你扮咩有型啫,咪又係傻仔一個?我又打量了她一眼,和剛分手的英潔比較,紅火女根本拍馬都追唔上。她還是直勾勾的看著我,一對圓眼滾了兩滾,似乎在想著什麼主意。我剛給她搶了白,立時失去了勁兒,被潑冷水的感覺比和英潔分手更令我感到難受。紅火女還是不停的轉動眼珠,我想:佢不過當睇傻仔咁睇我啫。但,世事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特別在香港這個欠了根的地方,在蘭桂坊渡過的這個奇怪的晚上。

紅火女忽然像發了瘋的撲過來,一雙紅唇壓在我的唇上,激烈而實在。我只是任她擺佈,然後不知為何我和她便退到一條不知名的陰暗後巷,做起愛來。那天是什麼的日子?我竟救了兩個女人,也許是我太樂善好施了。但,這又有何損失?早料到這樣,黃姑娘應該早點出現,她也會得到拯救,可能因而成為香港女性性解放的第一人。黃姑娘這一生,永遠都在錯的時候遇上錯的人,結果弄至如斯的田地。

紅火女內心似乎有一團壓抑了好耐的慾火,她在我身上不停的苛索著,相比起英潔,兩者給我截然不同的感覺。英潔那種是滿足,紅火女這種是壓榨。在同樣的性愛競技場,紅火女竟褫奪了我的主位,而把我一腳踹入客席。我是救贖者,女人是被救者,雖然我一向本者「什麼也沒有發生」這個生活態度,但救贖者這個神聖的位置,我係會牢牢的守住。英潔是被救者,紅火女也一樣。我的陽具因不悦而拒絕再勃起,紅火女立即露出一臉的不滿。我穿好褲子,準備轉身離去。

紅火女坐在地上,說:出得嚟玩,唔係咁孤寒啊嘛。

我想了想她的話,很明顯,她誤會了我的去意。

我說:不是孤寒的問題,而是主客。

紅火女點了支煙,一大口一大口的抽著。她是我幹過的女人中唯一一個會食事後煙的。事後煙,向來也是男性的專利,不是嗎?

紅火女看了看我,忽然問:英潔係邊個啊?

我疑惑的靠著她坐下,思索著她為何會知道英潔這個名字。過了良久,我終於想起了,啱啱做愛時,我不自控的喚了你的名字。

我說:我舊女朋友,啱啱今日分手。但,說來奇怪,為什麼我會在和紅火女做愛時喚你的名字?我自己到現在也弄不清,就如弄不清網絡年代小魔怪沈張是不是我的兒子一樣。

紅火女又問:你的性愛觀係點架?她似乎是某報的記者,正訪問著一個舉世知名的學者或偉人。

我幾乎不加思索的說:性愛,各取所需,合則來,不合則去,然後什麼也沒有發生。

紅火女臉上牽起了滿意的笑容:好吖,終於搵到同道中人。但,我發覺我哩個性愛觀令我得唔到快樂。

我們悶悶的並排而坐,然後不知誰先挑起的,我們開始互相撫摸,摸到倦了,然後各散東西。只是背對走了三數步,紅火女忽然問:你同英潔點解會分開?

我沒有轉身,邊走邊說:我和她,什麼也沒有發生。

紅火女又問:真係咩都冇發生咩?

我說:我和她……什麼也沒有發生。但今次我竟有點猶豫,大概是今天用精過度,弄致中氣不足,血氣虛弱吧。但,現在想深一層,三者似乎是沒有關係。

那一晚,我多次否認了和英潔的關係。不知她知道了會怎樣?會傷心流涕?還是若無其事?英潔這個中國新女性,應該是什麼反應也沒有。拿得起,放得低,這是她比黃姑娘與及香港女性優勝的地方。

莫名其妙地,我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這次應該不是興奮過度所致,英潔給我的只是回憶,而且到了這個時候,也說不上是快樂還是不快樂了。我竭力的張大嘴巴,但徒勞無功,氧氣罩內的濕氣直衝進乾涸的口腔,更增加了我呼吸的困難。我手腳本能的亂抓,護士急忙找醫生來。我彷彿等了一個世紀,死亡的感覺,現在是如斯的強烈,我的口張得再大也沒用,我連點樣呼吸也忘記了。

不久,一群穿著白袍的人衝進我的病房,帶頭的那個男人掀開我的氧氣罩,用台北腔的普通話問香港護士:發生什麼事?

我用最後的一口氣,說:什麼也沒有發生!與此同時,英潔、沈張的臉又再浮現。原來,什麼也發生了。



2005年10月21日星期五

《間》

今日看了文化博物館的空間藝術展,這次的主題是建築。
原來建築是這樣的一回事,忽然對弟弟們充滿期待,
他們的韓國之旅,應該學到不少知識吧 !
看著他們,替父母感到安慰。靠我的話,他們真傷透腦筋,
一個蠻固、濫情的中文系女兒,始終不是傳統父母的那杯茶吧。
幸好,爸媽還肯讓我傻下去,追逐一個難以把握的夢。
無限的自由度,這是我家最令人自傲的特色。
細心的看每一件模型,原來設計有著無限的想像和空間,
這些,還是有待探索吧。

有番話想對某位朋友說,
對不起,我不是那些擅於辭令的人,所以安慰的話不懂說,
唯有在這兒打幾句,略略表達我對你的關心。


to you
(這個you 是誰 ? 大家不妨對號入座,其實是對任何心情不好的朋友也管用的一番話..........)

「如果眼淚可以把不快沖去,
那麼哭一哭,是無妨的。
但,最害怕您的淚珠滴進心湖裡,
把本已微顫的湖泊又再掀起了漣漪,那麼,請把淚兒收掉。
我這輩子最怕看著別人哭,也害怕讓別人知道自己哭了。
哭,本來便是一件很私人的事。
哭,源自不快。哭泣過後,我們又怎樣 ?
你哭的時候,不妨好好想想。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朋友,看著你哭,我說不上一句安慰話,
只是無言的在你能感受我的空間佇立。
我沒有寬大而可供你枕藉的肩膀,只是任由微風把我濕漉漉的髮兒吹起,
然後無力的散落,彷如你的淚兒,輕輕而不著痕跡,卻又令人縈迴不息。
我不懂得安慰,
我只知道,你需要的是一種感覺,
那種不是孤寂的感覺。
請你記著,你想哭的時候,永遠有我這樣的一個人,
在一個你能感受卻不會感到侷促的位置等候著。」

2005年10月16日星期日

《留戀母校 ? 》

和弟弟在恒安漫無目的的兜圈子,

我們一面踱步,一面閒聊,這樣的情景好像回到小時候一起上小學的日子,一起拉著手,一起在公園等媽媽來接放學,可惜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還記得那時 只相差一歲的我們總被人錯認為三胞胎,現在,很多人會錯認我們是兄妹。小學是我最感開心的地方,但很多人和事也隨著年月而在我的生活消失。

行著、聊著,經過我的母校-PLKWCC,不知為何,對它就是沒有絲毫一點留戀,甚至現在看起來,那裡像一個囚獄,活在當中,你是沒有自由的。在裡 面,我認識了很多的好朋友,同樣,我失去了很多機會、浪費了不少的光陰。我不知怎樣去形容那七年的生活,我只知道,那七年我是一年比一年沒有衝勁(最後那 年更是上親ENG 堂都想訓覺),因為我知道自己不是適合在那種環境生活的植物,我要的是空間,但這裡局限了我。我要伸展,但這兒令我萎縮。想著想著,它和社會都是一樣吧, 忽略了低層(世俗的庸俗標準)的需要。文科的我更感受到此點。可以說,中七那年我沒有滴過一滴淚,除了朋友和某些老師外,根本沒有其他事情可以令我留戀。 LAST DAY 那天我的心態是 : 「終於走得LU....」

我是不是很無情 ? 我想不是吧,那七年的光陰白白浪費,不是更令人傷心嗎 ? 當初不是進了這間學校,我現在又會變成怎樣的樣子 ? 或者更壞,或者更好,但可以肯定,我會開心好多。

我真係好羨慕那些和母校有深厚感情的人,可以定期返去GATHERING...........我注定同母校係無緣架啦........

和弟弟回家前,再回頭看一看母校,黃昏時的它在微暗的天色的映照下,彷彿有著一種陰霾,我竭力培養情緒,可惜還是失敗了。有些東西,原來真的勉強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