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3日星期一

《“禁色”不再被禁―流行詞壇的同性戀革命》

同性戀千古以來早已存在,但礙於對性的忌諱,以及在一男一女結合的必然性愛觀念下,同性戀被人視為畸戀,甚至是有違道德的表現。這在香港流行詞壇上亦可見 端倪:愛情題材屢見不鮮,但同性戀﹝應該也算戀愛吧﹞題材在八、九十年代還是被標誌為另類作品。從早期的達明一派《禁色》,到其後草蜢的《失樂園》,用隱 晦的方式宣示同性戀者的哀傷戀歌;但,發展到現在,同性戀在社會上引起的爭論愈多,人們對同性戀的注視也益加;同志不再吞聲忍氣,「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 就吻」﹝節錄自何韻詩《露絲瑪莉》﹞,同性戀革命掀起了,流行詞壇上也不例外。

前期的隱晦

要數同性戀歌詞,《禁色》可說是始祖。詞中沒有一字提及同性戀,但只要細味陳少琪的歌詞,當中的曖昧卻是如斯的顯而易見。首句「窗邊雨水 拼命地侵擾安睡」已用了象徵意義,主角沉醉在戀愛﹝安睡﹞中,但旁人的流言蜚語卻如雨水般侵擾著他們。很明顯,主角的戀愛是得不到他人的認同,戀人「受驚 中淌淚」,歌者卻說「愛本是無罪」、「無須逃生 世俗目光雖荒謬 為你 我甘願承受」。然而,歌末卻以悲傷作結,「若這地方 必須將愛傷害 抹殺內心色彩 讓我就 此消失這晚風雨內 可再生某夢幻年代」,世俗不容,那麼我們還有結果嗎 ? 若這世界,必要抺殺內心對同性的愛戀,那歌者唯有寄望抽身,到達另一個純愛、無分性別的年代。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同性戀人在世俗摒棄眼光下的痛苦和無奈。

《禁色》是前期同性戀作品的表表者,其隱喻影響到其後的作品。當時社會同性戀觀多偏向負面,詞人要在流行文化中言及同性戀這敏感的話題,必然冒著很大的風 險。《禁色》以震撼性的姿態出現,可說已成功為同性戀在詞壇的革命開了路。然而其後的同性戀作品,卻未見得多,最為人注目的有草蜢《失樂園》、蘇永康《有 人喜歡藍》,都是貫徹《禁色》的隱晦風格,前者「苦戀註定難 我已經習慣 沿途承受不留情的雙眼 請給我負擔 叫世上人間 平凡情侶為你共我轟烈汗顏 」暗示主角戀情的與別不同,後者則以藍代替男性間的愛戀。

中期―暗喻與明示之間

發展至九十年代中末期,同性戀作品開始有所改變,社會上對同性戀了解愈深,加上西方國家在法例上放寬了對同性戀者的規範,如同性婚姻合法化等,同性戀不再是禁忌。而這個時期的作品亦慢慢從隱晦中走出來,開始了另一種表達模式。

張國榮的《左右手》雖然還是用了象徵,但已比《禁色》等前期作品來得明顯。「從這天起我戀上我左手 從那天起我討厭我右手」,男性歌者戀上左手,同性間的愛戀呼之欲出。

直到2002年,另一首震撼樂壇的同性戀經典《再見露絲瑪莉》出現了,何韻詩的中性形象,配合黃偉文的歌詞,娓娓道出一對女同性戀人的故事。「塵世眼中 你我未能合襯 賜我壞名譽 你仍然吸引」,其實在這作品之前已有一首《露絲瑪莉》,可說是《再見露絲瑪莉》的前傳,明明白白的道出同性戀人的心思。詞中句句說出戀人漠視世人的目光, 堅持自己的戀愛信念,「明知不會是別人 無法拒絕 別管它多麼敏感 這樣愛 要怎麼忍 吻就吻」、「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就吻」,沒錯,同性之愛向來是敏感,但愛情就是這樣不由自主,吻便吻,還要顧慮這麼多嗎 ? 當中提到「迎著世界挑戰 兩個人如何獲勝利 擁抱著露絲 瑪莉微笑 平凡伴侶 誰又經得起」,這裡明言出同性戀人面對的困難和痛苦是平凡伴侶(異性戀人)未經歷亦不可能經歷的。然而在《再見露絲瑪莉》中,幸福幻滅,露絲瑪 莉還是分開了,這樣的悲痛結局―「再見 如果瑪莉走了 誰人是露絲不再緊要 埋名換姓 隨便換個身份 找個歸宿平平淡淡完了」,轟烈的愛情完結,失去了瑪莉,露絲連自我的身份和名字也不介意了,只有和瑪莉一起,露絲才有存在的意義,當中對戀愛的堅持和深 情,是不比異性戀人遜色的。

綜合而言,這時期的同性戀詞作多傾向明示,而不是隱隱約約的要求聽者猜啞謎。同性戀不再是什麼不見得光的話題,連樂壇天后梅艷芳也來首《夏娃夏娃》:「是 姊是妹 是愛吧 題目太大 就算天國 沒有亞當 有兩個夏娃 」、「夢露夢斷 黛玉捧心 任白長全 梁祝犧牲」用三個女性悲劇襯托任白長全,同性戀意味直接宣諸於口。從此可見,同性戀題材在詞壇上展開了嶄新的階段,不再是悲悲慘慘的作品,誰說同性戀不可 以快樂 ? 《露絲瑪莉》、《夏娃夏娃》徹底的告訴你們:同性戀也可甜蜜,同性戀也可長全。同性戀革命,在激昂的歌聲中似乎現出了曙光。

現在―同性戀愛的再深究

到了現在(2005年),同性戀詞作似乎發展至另一個空間,就是更深入的探討同性戀情。這也許是基於樂迷不再滿足於表面的同性戀者自述,他們想更清楚地探 究同性戀人的心態或詞人對同性戀有沒有進一步的闡釋。因此,同性戀歌曲不再限於第一身的角度,《男孩像你》便是以另一角度而寫的。「但男孩像你 只愛同類嗎」,宣明女主角愛上一個只愛同性的男孩,雖然長伴他身旁,「共你笑著說著 戲劇時裝 那怕錯過了幸福 彼此搓陀」,但縱然和他是多麼的投緣,他愛的還是另一個「他」,「為何他會得到寶座 長伴身邊的卻是我」。此曲一推出便成功榮登多個流行榜榜首,其流行程度足以證明人們開始留意同性戀的普及,如《男孩像你》這樣的故事,可能是不少人正體驗 的經歷,所以份外有共鳴。

《勞斯.萊斯》也是另一首備受爭議的同性戀歌曲。其受爭議的地方是詞中的萊斯是男抑或是女?沒有人能肯定。連黃偉文也沒有特別宣明,那麼我們該把它當作同 性戀詞作嗎?細看歌詞,其又現出同性間的曖昧:「勞斯和萊斯 都是花樣男子」、「能成為密友 大概總帶著愛 但做對好兄弟 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 忘 形時搭膊 自有一面退開 暗裡很享受 卻怕講出來」,此句便明示「男子和男子 怎能親密如此」,但下一幕卻出現「迷惑中 的勞斯 此時先至知 一向沒當這 好手足女子」。說穿了,這首歌交代的是一個現代版梁祝故事,不過問題是:梁山伯(即詞中的勞斯)早已愛上喬裝成男孩的祝英台(萊斯),那麼梁是同性戀者 嗎?在這詞作中沒有說出答案,但尾段帶出的訊息是:愛是不計較身份,不計較別人的目光,忍耐只會令真愛被埋沒,「永遠的忍耐 永遠不出來 世界將依然 不 變改 只會讓更多罪名埋沒愛」。而其背後隱含更深一層的意思:同性戀與否是不是只根據其軀體而介定?愛情還包括精神上的交流,那麼精神上的交往也有性別之 分嗎?梁祝這個經典,是值得我們再深思的。
  
  在同一張專輯內,何韻詩還有另一首作品《汽水樽裡的咖啡》,明喻明示、大行其道的剖析同性戀。首段用比喻道出一個女人心男人身的人,「誰出錯將咖啡都 裝進汽水樽……這是條懷疑上帝的問題」,詞首以汽水樽比喻為男性軀體,咖啡比喻為女性心思,人是上帝創造的,但錯配了性別,這又是誰出的錯?而基於男女結 合的法則,主角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有別是心理問題,「男人的粗獷身體 裝了女人心 我有否心理問題」,染色體令他擁有男性的軀體,他只好甘心安命的飾演上帝 配給他的角色。「早知包裝不太搭調 但我忍到那日 跟你初見面 才忍不了 砰砰蓬 猶如暴漲浪潮」,然而女性的心潮卻蠢蠢欲動,忍受了這麼久,但當主角遇上那個令他心動的男性時,還是忍不住的心如鹿撞。主角終於明白「但咖啡可注 入這汽水樽 情感藏不了」,軀體不同,但掩不住內心的情感。壓抑得太久,主角終於勇於面對自己的情感,「何不也盡情湧出本性 別理裝的器皿 鹹甜或酸苦半世 亦照著你高興」本性無需受著軀體的約束,自然流露,才不致「將本我殺掉」。詞末更明言「別怕軀殼外形 全部錯了 潛質先緊要
」,愛情著重的不應是內在的情感嗎?外形錯了,性別錯了,難道情感會因而轉變嗎?若真的受到外形軀體而猶豫了,這還是真正的愛情嗎?這便是由同性戀衍生出來的種種疑問。

  從《男孩像你》、《勞斯.萊斯》和《汽水樽裡的咖啡》可見到,同性戀革命開始另一階段的發展。同性戀題材的詞作不只限於言情述意,而是要求更深一層的 喻意,帶領聽者進入深思的空間。愛情原不是簡單的東西,同性戀更甚。要多想,多深究,才可找出新的領會。歌詞有的正是這種作用,把非主流的思想帶入主流的 人群當中,這種作用又促進了同性戀革命的步伐。要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同和關注,輿論和潮流文化是最佳的渠道。流行樂壇擁有偌大的市場及影響力,而其對於新穎 而切合社會形勢的題材向來來者不拒,可說無形中為同性戀革命增加了動力。從以上的分析可見,歌詞中的思想反映出人們對同性戀的接納日廣,亦因此他們要求更 深入的了解。姑勿論同性戀革命是否獲得勝利,要知革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大業,便何況同性戀衝擊著根深蒂固的傳統中國家庭倫理思想。但無可否認的是,它慢 慢從封閉中走出來,不再受到忽視,甚至吸引著大眾對其的關注。踏出了這一步,曙光初現,同性戀者需要的不是勝利,只是認同而已。

【完】2006年

1 則留言:

匿名 說...

你好, 我叫ah彤

我是副學士先修學生, 正準備一份通識科功課, 內容為比較兩個年代的香港流行曲, 而我選了禁色與露絲瑪莉

我於功課中引用了此篇網誌的內容, 希望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