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27日星期四

sorry , my fds.

大概這天不該想起不開心的事,
大概我不應是先落淚的那個,
大概這天吃月餅,欣賞月光時我們該懷著愉悅的心情,
大概我這人,就總是在不該的時間,興起不該的情緒。

我很想向你們說聲, 對不起。你們對我所知的少,我對你們隱藏之多,都不過因為我很早很早便看不起自己。我害怕被人看得明明白白,害怕一習慣了坦白, 一旦遇到傷害就難以釋懷。我原想:就讓我們朦朦朧朧下去,今天我卻明白,迷霧不能這樣掩飾我們的一輩子。

7個多月來,我頭一糟放膽的哭。我不明白,今天為什麼就只想哭,想念他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看著你坐在輪椅上,在小花園裡不斷的繞圈兒時,我知道你傷心,我知道你想哭,只是我們都叫自己不要這樣。

我忽然想起,十年前我們初相識時,光坐在一起便可樂上一天,
十年後的我們 , 有了不同的經歷,被生活傷害過了,
又有誰不是千蒼百孔?
我彷彿看到了,
那個最後的眼神,表示了生活的苦,人生的苦,肉體的苦。
我還記得,看著冷冰冰的他時,我的內心被如何的撼動,
不是捨不得,而是不甘心,這就是痛苦一生所得到的終結。
我清楚記得,那天是2月14日。
不知情的朋友send來 ‘情人節快樂‘,
我看著 ,這該是來得最不合時的祝福。

2007年9月26日星期三

回溯日

  22歲的中秋節,沒啥特別,最令人懷緬的中秋節早在童年裡經過,長大了,在八月十五日和家人吃一頓飯,吃一塊月餅,吃一顆湯圓,彷彿這天就是一年中我們生活的最圓滿之時。

  也許在這一天,我們該拋卻一切,走進人群裡,到綵燈會沾沾熱鬧的味道。街上的人又有誰明白中秋的意義?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深,中秋也許該有點悔的味道。

  也許在這一天,燃起一堆蠟燭,用零星的光芒把四周照亮,燃起月色,也燃起希望。那麼,不妨把目光放到街上,街上沒有小時那些眩目的火光,小孩拿的都是膠燈籠,用電的,不是火。忘不了小時爸爸送我們的紙燈籠,是那種圓圓的小丑笑臉,買回來時它是被曲曲的摺作一彎,你把它一把掀開,我們也忙不迭的笑了,童年就擁有簡單的希望,一個燈籠,一個月餅,和家人到街外亂逛至零晨十二時多,回家玩玩撲克,媽媽在廚房點香拜月亮,我們在廳內吃著楊桃、西柚,大家都在珍惜,難得不用早睡的一天。現在大家都沒什麼心思,沒有拜月亮,家裡早已一支香也沒有,我就特別懷念香枝燃點時那種嗆人的味道,楊桃、西柚也沒買回來,吃的是提子,感覺滿像過年。大概是因為今年好像沒真正的過年,我就莫名的把所有假期和過年聯繫。也許,一樓太低了,我拼命抬高頭往青天看,沒有月亮,也就該死心。

  今天想看書,也許中秋是不應看書的,但該看的月亮也看不到了,我也編不出其他理由不讓自己看書。下午忽然想看點書,便特地坐校車到新亞圖書館借借看。說真的,新亞校園環境不錯,很有離開的味道。可惜我徘徊的就只有崇基。本想借多點,但袋不夠大,手又只得兩條,人還是該滿足。借的書,有一本半是看過的,陳雪的<蝴蝶>和李碧華的<天安門舊魄新魂>,前者是看了電影,後者在中一時看過,印象模糊,近日忽然又想看回。陳雪寫<蝴蝶的記號>,想深一點也真教人意外,這故事這文字,少了陳雪的味道,也因此教人難忘。然而,我卻較愛書中的另一篇<色情天使>,我想名字可以改得更好,故事嘛,也許是變態了點,但就是很陳雪,用所有不該出現在世俗社會的人、事、情堆疊而成,看似失真卻最後發現小鹿不過是我們。看完<蝴蝶>便急不及待看<天安門舊魄新魂>,彷如重遇失散多年的朋友,內心竟有一點悸動,現在想起來,中一時第一次看這事,是懷著戰戰兢兢的心情。我想,89年時我只是個四歲的小孩,照理是什麼都不知道,什麼情感都沒有,到長大了,每年的毋忘六四我都沒參加,沒有記憶教人如何忘掉?我是有的,只是我自以為忘掉吧。今年把這本書捧在手中,我就發覺八十年代中出生的我,是如<蝴蝶的記號>中的小蝶所言:少了一根筋。也因此生活總是少了點什麼,如淡水,如死水,活過了這一天,對明天也沒存任何幻想。我也該想燃燒吧,只是,即使久歷百戰,沒誰負得起燃燒的代價。我向來,都討厭任何冠冕堂皇。

  也許該說一聲 中秋節快樂 。對朋友,對路人,對自己,也對故人。
  然而,我總覺得,中秋節並不是該快樂的節日。它是該用懷緬來渡過的。

2007年9月24日星期一

找一個男人?不如愛一堆情人


有人說:你應該同多D男仔去下旅行。旅行是互生情愫的好時機。

真要命。我聽了,嘴部呈圓圓的O形,我正活在的,是那一個世紀?

如果真係有哩支歌仔唱,女人仲咩仲要花甘多時間去生活?咁想要男人GE話 ,不如每日去不同地方旅行,和不同的男人玩玩感情遊戲,那麼“好“的姻緣就在眼前。是這樣嗎?

我想有些思想是需要澄清 , 容我花時間列點如下:

1)女人無仔拖,不代表她沒價值。
2)女人無拖仔,不代表她愛的是女性。
3)女人喜歡何韻詩,不代表她是LES。(D人有冇腦架?)
4)女人沒談戀愛,不代表她會因寂寞或性需要得不到滿足而導致性扭曲並進一步導致性戀態。
明白嗎?
5)女人無拖拍,不代表佢係無人要。更大機會是,她所遇到的,不是她那杯茶。
6)你有拖拍,不代表你可以用戀愛專家口吻和女人談戀愛哲學。
大家都是初學者,請別作無謂的班門弄斧。
7)旅行時衍生的情愫,不一定是愛情,更多的是一夜情。咪玩啦。
8)有些女人愛男人,有些女人不愛男人。有些女人,想愛男人但不能愛;有些女人,恨男人但不能不愛。

仲有好多好多,唔SAY咁多。大家自己發揮啦。
以上說的,只是本人想法,如有雷同,實屬不幸,因為證明了閣下和我在思想上竟有一絲的接近。

還是一句,找一個男人?不如愛一堆情人。
這堆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同樣對我有情。
比起「找一個男人」,這理想更形遠大。

人人都說:「女人」?「累」人。
老實說,

男人何嘗不是令人「難忍」?

2007年9月19日星期三

I HOPE I CAN BE WITH U



李端嫻(英文名Veegay香港音樂人,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音樂系,1993年獲香港演藝學院音響工程文憑,曾加入香港唐樓錄音室工作,成為香港少數女音響工程師之一。1999年成為全職唱片製作人及混音師,是香港獨立音樂廠牌人山人海的主要成員。

曾與人山人海另一位成員亞里安組成二人電子組合「Minimal」,2002年與台灣音樂人陳珊妮及詩畫家可樂王組成「拜金小姐」,拜金小姐更憑《拜金小姐(2005)》專輯獲得第17屆「金曲獎」最佳演唱組合獎。2003年與王雙駿英師傅等音樂人合組「青山大樂隊」,即歌手何韻詩的音樂班底。

FROM : http://zh.wikipedia.org/wiki/%E6%9D%8E%E7%AB%AF%E5%AB%BB



如果沒愛何韻詩,我會更喜歡你。

我向來是專一的人。

2007年9月16日星期日

焗一點幸福

有焗爐,彷彿多了點幸福。

家姐的男朋友昨天給我們送來了焗爐,小型的,黑色裡混了點銀,看上去冰冰冷冷。
說實的,我的家人廚藝不算好,對下廚也不算特別有興趣,只是當有新事物而又想玩玩時,便會花點時間下廚玩玩看,幸運地每次的試驗品,都是好吃的。

我們難得有空,便試試用焗爐焗小蛋糕。找來點麵粉,加點蛋,加點糖,焗二十多分鐘,完成,咬一口,有點硬,味道也算不錯。

焗完小蛋糕,便焗蒜香雞翼,把雞翼出水,加點蒜頭、粗鹽和胡椒醃一小時,再放入焗爐焗二十分鐘,便大功告成。

你知道嗎?焗東西時,四周會散發一種獨特的香味,嗅著嗅著,所有煩惱都不見了。我想,那是幸福的味道。



ps 要感謝我的廚師爸爸,是你遺傳了烹調天分給我,令我不用付太大的努力也可弄點像樣的東西。

是了,我沒有忘記,9月10日是你農曆五十八歲生日,生日快樂。

三千年後........

又是星期天,我蹲在手提電腦前,一邊打小說,一邊狂聽李香琴獨白的三千年後。

從來沒留意李香琴的聲音,然而一聽了,便愛上,那種欲去還恨的感覺。

你也不妨聽一聽,也許我們找尋已久的,就是這種感覺。

獨白是陳慧寫的,但最吸引我的還是李香琴的演譯。


三千年後 (收錄於 陳輝陽 十二金釵眾生花


再見 唔好怪我第一句就同你講再見
因為我真係專情來同你道別咖

你唔講嘢 淨係聽我講嘢 嗰陣時個世界好安靜
冇而家咁嘈 襯得我特別吱喳 特別開心
我記得 同你去睇日落
你會響我耳仔邊講嘢 你講得好細聲
其實我一啲都聽唔清楚咖


不過 我好鍾意聽你噉樣同我講嘢
以後 再冇人噉樣同我講嘢喇
因為你話畀我知 你要走喇
忽然間 經過咗好多年
我冇再睇過日落


趁熄滅前 還可一見
蠟成了灰 沾污了我的臉
眾生萬年 淚海悲天
浪漫擱淺 舊歡不變


我記得 你同我去過嘅每一個地方
果啲地方 通通留喺我心裡面
我唔會講
我老喇 我只係會講
我喺度太耐 時間耐咗
難免知道人總會慢慢咁將過去淡忘
又會睇住啲嘢 無聲無息咁樣消失
我點解要走
我先兩日 唔知諗緊乜嘢
無端端走咗去睇日落
個日落 就同我記得陪住你睇嗰個樣一樣
不過就算我點樣裝出若無其事
我都冇辦法唔承認
我失去嘅嘢實在太多喇


趁熄滅前 還可一見
蠟成了灰 沾污了我的臉
眾生萬年 淚海悲天
浪漫擱淺 舊歡不變


我要走喇
如果你記得返我係邊個
我知道
你一定會 好唔捨得我
仲會好掛住我咖

再見

2007年9月10日星期一

《愛藍》『睡王子改編』




在你眼內發掘美麗藍色寶藏

若我眼眸溢滿眼淚 累積希望

沒有愛慕 若有盼望 難阻失望

藏心裡 埋心裡 你想揮去淚的侵據

我想擺脫陌生堡壘 欲愛便愛 世人別畏懼



在你耳內奏著滲入月色音律

讓我過濾 盗竊誘惑性的聲道

沒有拒絕 若要接受 預早分別

藏心裡 埋心裡 理想失去 童話失據

我想擺脫寒冬堡壘 欲愛沒愛 我們亦畏懼



* 人 難得擁有光芒 難得擁有希望

難得擁抱一個 讓月色照泛臉上

 怎麼能持久不改 怎麼能從此開朗

 想安睡 能否依偎他人 嚴冬抱著進睡

 人 難堪失去光芒 難堪失去希望

 難堪忍痛一割 讓夜色滲入血淚*

千億人夢想粉碎 很少人樂得心醉

想安睡 能否終生結憾 從今快樂不心碎


在你眼內發現美麗藍色的淚

讓我過濾 盗竊誘惑 旦丁警號

沒有拒絕 若要接受 預早分別

藏心裡 埋心裡 理想失去 童話失據

愛的仰望 勞碌失序 欲愛沒愛 我們亦畏懼



Repeat *

想安睡 能否找到安容餘生的故居


情 難得泛著光芒 難得泛著希望

如果擁抱一個 共幸福結合進睡

為什麼本該相對 最終竟不忍深愛

或者跟不愛 結伴 從此掙得開痛楚



情 迷失所有光芒 迷失所有希望

迷失 忍痛一撕破 從此散盡血淚

共他一起歸去 亦共她一雙一對

若最終相對有恨 跟愛盡情揮別去



任誰都得過傷害 任誰都失去依傍

曾幻想找到一生深愛 結伴走下去

2007年9月9日星期日

星期天的味道﹣檸檬味

由小至大,總愛星期天。
在日曆上,無論是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星期天都是紅色的。
彷彿宣示著,我們的自由,在七天裡僅有的24小時。

今天的星期天,空氣裡溢著一陣清新的檸檬味,早上十一時多起床,往窗外一瞄,天朗氣清。樓下公園傳來婆婆說話的聲音,間雜著鳥兒的鳴叫,一切都那麼叫人振奮。這天,這環境,我就想什麼也不幹,只要躺在床上看看天花,聽聽音樂,就這樣完了一天。

簡單地完了,一天。這是夢。夢醒了,必須清醒。

弟弟回來,買了材料,說,今天一起弄一個檸檬芝士餅。他借來了一堆工具,努努力力的幹,我在一旁,加了些消化餅碎、朱古力和牛油,用力的拌,用力的擠,弄一個好的餅底。花了近一小時,芝士餅完成了,刨一點朱古力絲放在餅面,感覺柔柔的,這是我有份弄的第一個芝士餅。

吃一口芝士餅,清清的檸檬味,配上不太甜的朱古力消化餅底,這種味道。

我們稱它作 星期天 ,好嗎?

再吃多口,這個星期天,也就在檸檬味在口腔消散的同時,溜走了。

2007年9月6日星期四

送你一首詩


返八半放十半,最痛苦是早上十時半上完堂便回家,那種感覺怪怪的。
於是,拿著2大份書list ,到崇基圖書館hea 下。
初來報到,什麼也不懂,隨便閒逛,卻意外發現這本書。



《在性與愛之間掙扎﹣ 莎樂美回憶錄》

我知,一定有人會話:「鹹濕妹,又係哩味嘢?」what really matters ?)


看著看著,看到一首莎樂美(尼采的情人)的詩,簡單但真摯,送給你們。



《生命的祈禱》 莎樂美

是的,我愛你,生活!就像
愛一個朋友,我愛你的神秘 -
不管我是哭泣還是破涕為笑,
不管你帶給我的是快樂還是痛苦。

我愛你,甚至愛你帶來的傷害。
而你如果真的要毀掉我,
我會忍痛活生生地離開你,
就像我會離開一位朋友。

我會拼盡我的全力擁抱你!
讓你的火焰把我點燃,
在那最后決戰的熊熊大光中,
我會探索你謎一樣的深淵。

要活就要活上幾個世紀!
請你再次用你的手臂環抱我:
哪怕你再也給不出歡樂,
至少你還可以賜我痛苦。


Know more :

  1. 莎樂美,征服天才的女人
  2.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3. 尼采簡介與思想

2007年9月4日星期二

公然好【性】~回憶

【性】是什麼?

如果認為性是猥褻,這「猥褻」也不過是人強為冠之。

想了解【性】多點,只因對社會的【性】態看不過眼。這背後原因,也不過是小時經歷了【性】不公,得不到回應,而開始了自我探索之路。

小時問了很多為什麼,很多沒得到回覆,答案十居其九都是自己找回來。

【性】是一個黑洞,你愈了解得多,你才發覺它黑暗,因為社會不給它打點光。
重獲光明?是一場浩大工程。


第一次接觸【性】,大約是小三,在衣櫃裡找到一盒避孕套,細看說明字條後扮作若無其事把它物歸原位,沒問為什麼,已知這是禁忌。後來長大了,和姊姊弟弟閒談才發現,大家那時都看過這盒避孕套,只是我們都避而不談,把這經歷放進心底。


小六時第一次看【性】描寫,其實那時也有偷看成報副刊的情色小說,第一次看會臉紅耳赤,因為沒看過,又好奇,然而看多三兩次便不以為然,所謂的情色小說,只是攬攬抱抱親親咀,屬小兒科。認識多了,自然想知更多,於是一次偶然機會下,拿了一本艷情小說看看,看完才知什麼是「露骨」:書中對男女愛撫和性交時的感覺描寫得很仔細,雖然只是用文字作意識的敍寫,但對一位小六學生,還是有著很大的震撼。相對學校例行的生物學性教育,這些無疑教我想得更多。為什麼性交時的男女會享受?為什麼要愛撫、親吻?為什麼性交前都有愛情的因素?愛和性是2回事嗎?小時想的,沒人可問,都是自己找答案。問了,表示你不乖;對【性】有疑問,表示你是一個心理有問題的小孩。這是社會的想法。12歲是小大人了,這社會卻認為12歲還是年幼。


對【性】衍生慾望是罪嗎?青春期少年最想知的不是陽具如何插入、射精成孕的過程。更不是如何避免染上性病。他們好奇的,只是那種青春期時身體衍生的原慾,愛和被愛的心理和對【性】的處理。大人不明白,說一句:年紀小不明白愛情 就胡混過去。

被壓抑的,重複上一代的壓抑,香港就變成【性】冷漠的城市。


(下篇再談)

2007年9月3日星期一

【small matters】的小事情哲學



繼【what really matters】後,相關的影像紀錄【small matters】也緊隨推出。又演唱會又DVD又紀念品(扭蛋、杯、紀念TEE 、BOXSET、tote bag),我想,必定有人認為何韻詩在「掠」歌迷「 水」。但老實講,講賺錢hocc著實賺不了多少,在會展開2場show , 舞台設計仲靚過好多紅館演場會的design ,即使讓她賣足3千套boxset,相信也抵不了開場前象徵木盒緊封的那一條大靚木。

「掠水」便「掠水」吧!被「掠」得開心,世上難遇一樂也!

愛聽【what really matters】的,不能不看【small matters】;沒看過【small matters】,你根本不算深入感受這一次hocc matters project 的心意。

看【small matters】前,我以為自己很懂【what really matters】;看過後,才驚悉自己所知的,不過是整個概念的冰山一角。

最基本的概念:用一個個木盒把紀憶封塵,花些少時間把它們翻出,抖一抖,原來small matters不再small,它們在某段時期曾經給放大過,只是當一個bigger 的把它給掩蓋,再來個bigger ,再掩蓋,很多small matters被壓在內心底層,日子有功,成為我們不可脫離的一部分。

然而再想深一層,【what really matters】+【small matters】所說的不止於此。


《幽默感》遊戲一生

看《幽默感》mv,比想像中少了點幽默,卻多了點哲學。不知為何,看著動畫中的扭蛋,就想起了人生,心情也突然變得晦暗。人的一生,想真點也著實像一隻扭蛋,等待被擁有(出生),被擁有了,便經歷(生活),當中遇到不同的境況,有喜有悲,有好有壞,來不及細想,我們又跌回扭蛋機,等待另一次的遊歷。老實說,「 能學成諧趣吧 能學成滑稽嗎 惆悵未算可怕 用笑著笑走它 別自尋煩惱吧 讓事情漫畫化 來蓋住那傷疤」這哲學,說易行難,雖然如此,還是感激wyman力抗當時得令的慘情苦戀K歌,給我們一次苦中作樂的機會。


【何氏一家】的童夢園

喜歡hocc,不能避免地會愛上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彷如模範家庭,每次看到他們全家一心的向著同一目標進發時,內心總是湧出一股莫名的感動。在香港這單親家庭比比皆是的地方,何氏一家予人的,是一種夢幻的感覺。即使是稍有歧見,也那麼的可愛。看了2遍,雖然這不是DVD中我最愛的短片,但還是令我的心温熱起來。我就說,hocc真的,很幸福。

也許我們是時候重拾家庭的一些小記憶,在殘缺中找回那難得的圓滿。


當【睡公主】遇上【睡王子】

睡公主只能白天在咖啡室睡;睡王子在家睡不著,踱在街頭,迷迷糊糊的隨地而眠。別人眼中怪異的一對,相遇相知,互相守護。我總覺得這2段短篇是一個故事的上下篇,用不同的時間、角度,說同一個故事,表達同一種感覺。女巫可以是公主,而王子也不必永遠都是王子,如果身份真的那麼重要,那一切一切的愛,也就忽然變得虛假。愛這2篇,愛公主,愛王子,愛報館印報紙時的嘈吵,也愛故事最尾女巫的那一句:「喂,我把掃把哩?」。女巫大概忘了,即使掃把沒了,她至少還有王子。還能擁有,已是一種幸福,那怕童話裡公主王子永遠被配成一對。

對了,忘了告訴女巫,現實不是童話,相信我,王子還是會愛上女巫的。


被【大紅袍】隔著的一對

有些愛,不能說出口,只能埋於心。有些期望,不能完全,不過是因為我們看得太緊。在【大紅袍】裡,我看到了,一場感情的角力。

很喜歡那一句:「不影響任何事情的關係,才是一段好的關係。」母親說,先夫這樣對她說。然而對於女兒,她還是看得太緊,不做花旦做文武生,她就失望了。我卻知道,在每一個母親的心裡,女兒由始至終都是她人生舞台的花旦,不管女兒懂不懂沉腰。

30分鐘,雖然短了點,還是很感動。美極的畫面,選麥婉欣,果然沒錯。


【午餐肉】變了又如何?

看【午餐肉】會狂笑,無論你看多少遍。笑聲過後,卻不禁愴然。強說:「我都係鍾意以前GE阿燕」,再多一句:「燕,我愛你」,雖然燕在失控勁笑,但還是無損我的感動。
我們愛變,然而變的背後,有多少是為別人?有多少是為自己?
我們變了,變了個別人眼中認為好的自己。
明白嗎?
PS:「變靚D,使咩怕醜?」這句根本是予盾吧!你想靚D,因為你自覺自己醜,所以潛意識你懼怕別人看你的目光,便要變靚。結果,變了,不死的循環。


用心的製作,不買也不妨借來看看。香港的有心人,已很少,用90多元延續香港的創意,你我有責。


《“禁色”不再被禁―流行詞壇的同性戀革命》

同性戀千古以來早已存在,但礙於對性的忌諱,以及在一男一女結合的必然性愛觀念下,同性戀被人視為畸戀,甚至是有違道德的表現。這在香港流行詞壇上亦可見 端倪:愛情題材屢見不鮮,但同性戀﹝應該也算戀愛吧﹞題材在八、九十年代還是被標誌為另類作品。從早期的達明一派《禁色》,到其後草蜢的《失樂園》,用隱 晦的方式宣示同性戀者的哀傷戀歌;但,發展到現在,同性戀在社會上引起的爭論愈多,人們對同性戀的注視也益加;同志不再吞聲忍氣,「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 就吻」﹝節錄自何韻詩《露絲瑪莉》﹞,同性戀革命掀起了,流行詞壇上也不例外。

前期的隱晦

要數同性戀歌詞,《禁色》可說是始祖。詞中沒有一字提及同性戀,但只要細味陳少琪的歌詞,當中的曖昧卻是如斯的顯而易見。首句「窗邊雨水 拼命地侵擾安睡」已用了象徵意義,主角沉醉在戀愛﹝安睡﹞中,但旁人的流言蜚語卻如雨水般侵擾著他們。很明顯,主角的戀愛是得不到他人的認同,戀人「受驚 中淌淚」,歌者卻說「愛本是無罪」、「無須逃生 世俗目光雖荒謬 為你 我甘願承受」。然而,歌末卻以悲傷作結,「若這地方 必須將愛傷害 抹殺內心色彩 讓我就 此消失這晚風雨內 可再生某夢幻年代」,世俗不容,那麼我們還有結果嗎 ? 若這世界,必要抺殺內心對同性的愛戀,那歌者唯有寄望抽身,到達另一個純愛、無分性別的年代。從中我們可以看到同性戀人在世俗摒棄眼光下的痛苦和無奈。

《禁色》是前期同性戀作品的表表者,其隱喻影響到其後的作品。當時社會同性戀觀多偏向負面,詞人要在流行文化中言及同性戀這敏感的話題,必然冒著很大的風 險。《禁色》以震撼性的姿態出現,可說已成功為同性戀在詞壇的革命開了路。然而其後的同性戀作品,卻未見得多,最為人注目的有草蜢《失樂園》、蘇永康《有 人喜歡藍》,都是貫徹《禁色》的隱晦風格,前者「苦戀註定難 我已經習慣 沿途承受不留情的雙眼 請給我負擔 叫世上人間 平凡情侶為你共我轟烈汗顏 」暗示主角戀情的與別不同,後者則以藍代替男性間的愛戀。

中期―暗喻與明示之間

發展至九十年代中末期,同性戀作品開始有所改變,社會上對同性戀了解愈深,加上西方國家在法例上放寬了對同性戀者的規範,如同性婚姻合法化等,同性戀不再是禁忌。而這個時期的作品亦慢慢從隱晦中走出來,開始了另一種表達模式。

張國榮的《左右手》雖然還是用了象徵,但已比《禁色》等前期作品來得明顯。「從這天起我戀上我左手 從那天起我討厭我右手」,男性歌者戀上左手,同性間的愛戀呼之欲出。

直到2002年,另一首震撼樂壇的同性戀經典《再見露絲瑪莉》出現了,何韻詩的中性形象,配合黃偉文的歌詞,娓娓道出一對女同性戀人的故事。「塵世眼中 你我未能合襯 賜我壞名譽 你仍然吸引」,其實在這作品之前已有一首《露絲瑪莉》,可說是《再見露絲瑪莉》的前傳,明明白白的道出同性戀人的心思。詞中句句說出戀人漠視世人的目光, 堅持自己的戀愛信念,「明知不會是別人 無法拒絕 別管它多麼敏感 這樣愛 要怎麼忍 吻就吻」、「愛便愛 哪管身份 吻就吻」,沒錯,同性之愛向來是敏感,但愛情就是這樣不由自主,吻便吻,還要顧慮這麼多嗎 ? 當中提到「迎著世界挑戰 兩個人如何獲勝利 擁抱著露絲 瑪莉微笑 平凡伴侶 誰又經得起」,這裡明言出同性戀人面對的困難和痛苦是平凡伴侶(異性戀人)未經歷亦不可能經歷的。然而在《再見露絲瑪莉》中,幸福幻滅,露絲瑪 莉還是分開了,這樣的悲痛結局―「再見 如果瑪莉走了 誰人是露絲不再緊要 埋名換姓 隨便換個身份 找個歸宿平平淡淡完了」,轟烈的愛情完結,失去了瑪莉,露絲連自我的身份和名字也不介意了,只有和瑪莉一起,露絲才有存在的意義,當中對戀愛的堅持和深 情,是不比異性戀人遜色的。

綜合而言,這時期的同性戀詞作多傾向明示,而不是隱隱約約的要求聽者猜啞謎。同性戀不再是什麼不見得光的話題,連樂壇天后梅艷芳也來首《夏娃夏娃》:「是 姊是妹 是愛吧 題目太大 就算天國 沒有亞當 有兩個夏娃 」、「夢露夢斷 黛玉捧心 任白長全 梁祝犧牲」用三個女性悲劇襯托任白長全,同性戀意味直接宣諸於口。從此可見,同性戀題材在詞壇上展開了嶄新的階段,不再是悲悲慘慘的作品,誰說同性戀不可 以快樂 ? 《露絲瑪莉》、《夏娃夏娃》徹底的告訴你們:同性戀也可甜蜜,同性戀也可長全。同性戀革命,在激昂的歌聲中似乎現出了曙光。

現在―同性戀愛的再深究

到了現在(2005年),同性戀詞作似乎發展至另一個空間,就是更深入的探討同性戀情。這也許是基於樂迷不再滿足於表面的同性戀者自述,他們想更清楚地探 究同性戀人的心態或詞人對同性戀有沒有進一步的闡釋。因此,同性戀歌曲不再限於第一身的角度,《男孩像你》便是以另一角度而寫的。「但男孩像你 只愛同類嗎」,宣明女主角愛上一個只愛同性的男孩,雖然長伴他身旁,「共你笑著說著 戲劇時裝 那怕錯過了幸福 彼此搓陀」,但縱然和他是多麼的投緣,他愛的還是另一個「他」,「為何他會得到寶座 長伴身邊的卻是我」。此曲一推出便成功榮登多個流行榜榜首,其流行程度足以證明人們開始留意同性戀的普及,如《男孩像你》這樣的故事,可能是不少人正體驗 的經歷,所以份外有共鳴。

《勞斯.萊斯》也是另一首備受爭議的同性戀歌曲。其受爭議的地方是詞中的萊斯是男抑或是女?沒有人能肯定。連黃偉文也沒有特別宣明,那麼我們該把它當作同 性戀詞作嗎?細看歌詞,其又現出同性間的曖昧:「勞斯和萊斯 都是花樣男子」、「能成為密友 大概總帶著愛 但做對好兄弟 又如此相愛 旁人會說不該 忘 形時搭膊 自有一面退開 暗裡很享受 卻怕講出來」,此句便明示「男子和男子 怎能親密如此」,但下一幕卻出現「迷惑中 的勞斯 此時先至知 一向沒當這 好手足女子」。說穿了,這首歌交代的是一個現代版梁祝故事,不過問題是:梁山伯(即詞中的勞斯)早已愛上喬裝成男孩的祝英台(萊斯),那麼梁是同性戀者 嗎?在這詞作中沒有說出答案,但尾段帶出的訊息是:愛是不計較身份,不計較別人的目光,忍耐只會令真愛被埋沒,「永遠的忍耐 永遠不出來 世界將依然 不 變改 只會讓更多罪名埋沒愛」。而其背後隱含更深一層的意思:同性戀與否是不是只根據其軀體而介定?愛情還包括精神上的交流,那麼精神上的交往也有性別之 分嗎?梁祝這個經典,是值得我們再深思的。
  
  在同一張專輯內,何韻詩還有另一首作品《汽水樽裡的咖啡》,明喻明示、大行其道的剖析同性戀。首段用比喻道出一個女人心男人身的人,「誰出錯將咖啡都 裝進汽水樽……這是條懷疑上帝的問題」,詞首以汽水樽比喻為男性軀體,咖啡比喻為女性心思,人是上帝創造的,但錯配了性別,這又是誰出的錯?而基於男女結 合的法則,主角懷疑自己的性取向有別是心理問題,「男人的粗獷身體 裝了女人心 我有否心理問題」,染色體令他擁有男性的軀體,他只好甘心安命的飾演上帝 配給他的角色。「早知包裝不太搭調 但我忍到那日 跟你初見面 才忍不了 砰砰蓬 猶如暴漲浪潮」,然而女性的心潮卻蠢蠢欲動,忍受了這麼久,但當主角遇上那個令他心動的男性時,還是忍不住的心如鹿撞。主角終於明白「但咖啡可注 入這汽水樽 情感藏不了」,軀體不同,但掩不住內心的情感。壓抑得太久,主角終於勇於面對自己的情感,「何不也盡情湧出本性 別理裝的器皿 鹹甜或酸苦半世 亦照著你高興」本性無需受著軀體的約束,自然流露,才不致「將本我殺掉」。詞末更明言「別怕軀殼外形 全部錯了 潛質先緊要
」,愛情著重的不應是內在的情感嗎?外形錯了,性別錯了,難道情感會因而轉變嗎?若真的受到外形軀體而猶豫了,這還是真正的愛情嗎?這便是由同性戀衍生出來的種種疑問。

  從《男孩像你》、《勞斯.萊斯》和《汽水樽裡的咖啡》可見到,同性戀革命開始另一階段的發展。同性戀題材的詞作不只限於言情述意,而是要求更深一層的 喻意,帶領聽者進入深思的空間。愛情原不是簡單的東西,同性戀更甚。要多想,多深究,才可找出新的領會。歌詞有的正是這種作用,把非主流的思想帶入主流的 人群當中,這種作用又促進了同性戀革命的步伐。要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同和關注,輿論和潮流文化是最佳的渠道。流行樂壇擁有偌大的市場及影響力,而其對於新穎 而切合社會形勢的題材向來來者不拒,可說無形中為同性戀革命增加了動力。從以上的分析可見,歌詞中的思想反映出人們對同性戀的接納日廣,亦因此他們要求更 深入的了解。姑勿論同性戀革命是否獲得勝利,要知革命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大業,便何況同性戀衝擊著根深蒂固的傳統中國家庭倫理思想。但無可否認的是,它慢 慢從封閉中走出來,不再受到忽視,甚至吸引著大眾對其的關注。踏出了這一步,曙光初現,同性戀者需要的不是勝利,只是認同而已。

【完】2006年

《 AT 17 (在十七歲),我們都是這樣矛盾過。》﹣從AT 17歌曲剖析青少年的矛盾戀愛心態態

  要數當今樂壇炙手可熱的女子組合,除Twins外,AT 17是另一隊引人注目的。AT 17由盧凱彤(Ellen)及林二汶(Eman) 組成,其音樂風格以電子民謠為主,,務求以清新的音樂風格清洗樂迷的耳朵。誠然,她們憑著清新脫俗的音樂風格,甫推出首張專輯〈Meow Meow Meow〉便引起極大的迴嚮,在沒有強勢宣傳下賣出二萬多張專輯,可說是任何人也始料不及的。AT 17得以平地一聲雷,迅速在樂壇佔一席位,除因其清新、與眾不同的音樂風格和創作組合的招牌外,其唱出青少年情懷的歌曲也應記一功。

誰沒有經歷過十七嵗?十七嵗是一個矛盾的年紀,處於少年和成年之間,外表趨向成熟,心裡卻仍存著少年單純、既驚且喜的情懷。青少年在這個年紀當中,面對的 矛盾是難以言喻的,特別在愛情方面,既想豁達地愛,卻又害怕受到傷害;看似樂觀,但卻暗地悲嘆。觀乎昔日之組合,甚少以此為題材,AT 17的兩張專輯卻收錄了不少表現青少年在戀愛中的矛盾心態的歌曲,正中時下青少年的下懷,引起他們的共鳴。現從〈女扮男生〉及〈Never Been Kiss〉管窺之。
 
  〈女扮男生〉有著校園ACCOUSTIC曲風,加上中段加進適度的電子,是一首給人輕快感覺的曲子。然而細味歌詞,你會發現曲、詞間竟有著微妙的矛 盾,是那種樂觀中滲著淡淡憂愁的味道。此歌曲發佈之初,不少人以為其是一首同性戀歌曲,其實此曲說的是少女心事。兩個渴求戀愛的少女,互相幻想對方是心儀 的對象,希望藉此嚐嚐戀愛的滋味。「明白你 你極怕失去 不敢愛 卻未算恐懼」這句明言少女那矛盾的心態,不敢愛是因怕失去,然未敢去愛,在戀愛的歷程上又怎能成長?「其實你有沒有想過 他的吻會令你心動 最怕緊張得 太丟臉 來讓我想想辦法 」女孩看見心儀的對象,卻緊張得不知所措,這不正正是所有少年、少女的寫照嗎?因此女孩決定來一個練習,「Wanna try a little tenderness
這滋味 當作練習 扮作男生 沒有鬚根的吻細膩感覺很有趣 是嗎?」想感受被愛人熱吻那種柔軟的感覺,結果找來女伴作練習,這句看似甜蜜,但當中卻體現到少女沉醉幻想的自欺心態,這是無奈而令人憐惜的。最後練習完 畢,「沉默數秒 然後放聲笑著 繼續走吧」,沉默是基於憂愁,這是筆者的理解,戀愛感覺要借練習才能得到,對於渴求戀愛的少女而言,是悲哀至極的。至於「放聲笑著」更突顯了少女的 「憂」,以笑自解,不正是少年最愛的自我安慰方法嗎?這和古時詩歌以樂襯哀,兩者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笑的背後,可能是苦澀的。「繼續走吧」可視之為豁達 的表現,但豁達之餘,她們不過是逃避著自己的情感。

〈Never Been Kiss〉說的則是初戀失敗的無奈。詞中透過主角的一連串自白,反映出主角對戀愛的不可掌握。渴求愛情,但初戀的失敗令她卻步了,年少的她開始明白愁的滋 味。「你放棄了我 原來因你相信 若我 從來未相戀過 那能有定力為初戀情人付出所有 」,主角深愛初戀情人,然而為他「付出所有」,卻諷刺地成為分手的藉口。主角以為自己不會把初戀放於心中,然而她想錯了,少年的初戀,縱然苦澀,卻總是那 樣的刻骨銘心:「never been kissed before
我以為落空的心不須念舊 然而心底裡 我從未放棄過你這塊石頭」。主角曾期待慢慢的尋覓共對一生的對象,然而初戀把這個期望毀掉。「發覺碰上了你這戀愛老手 我卻欠缺計算 要你失去自由 如能劃遠距離 我們是否 免得分手」她開始思索分手的原因,是「你失去自由」?她甚至懷疑對方「從來未真心過」,直至最後看到對方「無情的咀臉」,任誰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會死心吧! 但少年偏偏對初戀持有這樣的堅執,「也難令我放棄這個念頭」,受盡傷害,但還仍然深愛對方,這呈現出少年矛盾的戀愛心態—毫無保留的愛著,甚至連保護自己 的防護也卸下,這不是和當初害怕受傷害的心態自相矛盾嗎?少年的愛是盲目的,是傻氣的,甚至在成年人的眼中是燈蛾撲火的,只有經過初戀,少年才發覺戀愛中 不止甜蜜,其實是百感交雜。「但我 卻還未習慣這種自由」末句明道出少年人是如何的矛盾,剛剛經歷初戀的失敗、嘆息愛情的不可掌握,但轉頭卻渴望再嚐戀愛的味道。全曲配以中慢版 ACCOUSTIC BALLAD的調子,在青春的氣息中注入了一絲絲的愁緒。

  其實除上述兩首作品外,AT 17尚有不少作品述及青少年的戀愛心態,如
〈三分鐘後〉、〈他和她的故事〉等。清新可喜的民歌調子,配以寫實地表現少男少女情懷的歌詞,AT 17娓娓道出一個又一個你我他都經歷過但早已遺失的少年戀愛情事。少年的戀愛心態是矛盾的,欲愛而不敢愛,想恨而不能恨,但卻是令人懷念而單純的,這樣的 心態,只屬於少年,「17歲的年輕感覺﹐單純的世界真的很完美」。怯怯的、心如鹿撞、含情脈脈……AT 17,我們都是這樣矛盾過。

《香港流行歌詞中呈現的女性自我意識》﹣2000年至今

流行歌詞作為流行文化的一員,它某程度上反映了社會的意識形態,故其實有著無限的發揮空間。然有云香港流行樂壇已走到困局,情歌泛濫,久缺深意和新意。但 踏入千禧年代,香港的流行曲文化正靜起革命,雖然情歌仍佔多數,然而因著大量新人的湧現,曲種和內容題材亦給豐富起來,枯燥的流行樂壇似乎變得「新」機處 處。當中更繼承了九十年代時對傳統男女性別定位的質疑,進一步提出了更多的觀點,而又以女性自我意識這課題最引起筆者的注意。本文現||將探討二零零零年 後流行歌詞中呈現的女性自我意識。

  何謂「自我意識」? 

首先,先談談何謂「自我意識」。簡而言之,自我意識是指人對自己的了解及評價,當中有著強烈的個人意識,不會輕易受別人的影響,是個人獨有的特質。然而, 自我意識某程度上也會受著文化背景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當中包括人的思維方式、價值觀及與社會的關係等。故此,每個人都有其獨一無二的自我意識。女性,作為 人類的兩性之一,自然也不例外。

 傳統的女性角色定位 

然而,在受著傳統的男女定位影響下,女性被視作被物化了客體、從屬的角色,其地位較男性低下,為聽命令者,女性的自我意識因而備受壓抑。在以農立國、重男 輕女觀念極濃的中國社會中,女性被視作男性附庸的思想可說拈來皆是 ,女性看似失去了其作為人類個體的自我意識。雖然女性主義早已興起,然而在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的流行樂壇,即使是對傳統性別觀念有著強烈衝擊的李蕙敏《你 沒有(好結果)》、《活得比你好》等,其自我意識還是建構於對男性的仇恨之上,是「限於感情、感性範疇的『自主』女性」 。

到了千禧年代,因著教育程度的提昇、社會地位的轉變、經濟上的獨立等因素,女性開始正視及重拾其自我意識。流行曲壇中也多了表達女性自我意識醒覺的作品。現筆者會從戀愛婚姻、事業野心、女性感覺、對女性身份地位的自我肯定四方面論述之。

 戀愛婚姻觀:沒了男人、愛情,女人還照樣生活

盧巧音《去你的婚禮》可說繼承了九十年代的復仇女性自我意識。在歌名方面,已有著控訴的意味(「去你的」有著忿恨的情緒,當然這只是筆者的揣測),舊愛結 婚了,新娘不是我,因此「我要找到最美麗……單身比結合矜貴 能期待伴侶越換越壯麗」,這裡似乎有著自我意識,然而如《活得比你好》般,再美麗、再得體,只是為了令「(你)承認我 過去價值絕不低」,有著酸溜溜的感覺,故此接著的獨身宣言:「不想飾演明廚 有甚麼事高貴過獨處」都立時沒了說服力。

同樣論及單身,兩女對唱的《單身女人》的自我意識比《去》強烈。沒了男友,不是什麼天大的事,不用失去自信,「相信你可愛 然後該放開都放開 或者不需戀愛」,縱然「全世界都說欠伴侶悲哀 」,但自主女性早已懂得放下愛,戀愛不是女人的全部。楊千嬅更進一步唱出女性的新戀愛態度,《一個人的童話》中擺脫王子公主的童話女性形象,「沒戀愛出現 不用生活嗎 無緣騎上白馬會自行歸家 苦戀不一定是浪漫 不必欺騙人 孤單不一定是寂寞」,有著女性獨立思想。

2005年熱播的《烈女》則表現了剛烈女性形象-不會根據男性的要求塑造一個陌生的自己,「烈女不怕死 但憑傲氣 絕沒有必要呵你似歌姬」,雖然迎合可得 「你」的寵愛,然而「若然排在榜中最多三四 我縱像儲妃 違背了我天地」,我還是做回自己好了。《超齡》更打破了傳統女性年齡和婚姻的掛鉤,「隨心 戀愛 吧 永不超齡 帶著十八的心境」,戀愛的目標不是結婚,愛情看的是內在,不是虛無的年歲。故此她對戀愛抱有積極的態度,「懇請放心 從未怕沒人要 但是樂於 細選精挑」,亦深信憑著自己的價值必找到一個愛她的人。

 事業女性自白:女子無才便是德? 

除了戀愛態度外,有不少的作品都表現了女性的事業野心。女性向被認為以家庭為依歸,故有「女子無才便是德」之說,事業成功看似成了男性的専利。然而,女性 自我意識的提昇,令她們發揮了潛在的才華,在社會各個範疇大放異彩。無獨有偶地,近年形象較硬朗及獨立的女歌手-何韻詩及盧巧音皆唱出了自己對事業的期望 和自信。

承接2005年的盛勢,何韻詩推出了新曲《花見》,以花自喻,指出自己如含苞待放的花,「其實這幕我在部署 真的已久 等得也很夠 我知我等到花季 只要等到花季 后冠即將到手」,她蓄勢待發,只要時機一到,人人也要仰首期待奇葩盛放,「若往日春分秋至給我滋養 今晚准我秀一秀 奇葩將出世 誰亦要仰首」。這種事業女性自信自我的表現,完全令女性反客為主,對自我有著深入的暸解,滲透著昔曰女性少見的主體化。

至於《吶喊》,盧唱出強烈的自我形象,她不會因社會的性別規範而改變,我便是我,「想我變純潔 逗你們高興嗎」;人人認為女歌手必以甜美唱腔唱情歌,我卻有著獨特風格,吶喊又有何不可,「我要唱這闕痛快的歌 我要說每句叛逆對白 傾聽我吶喊 別當做輕鬆笑話」,「我」就是不受傳統規範的女性。然而近年盧的歌曲卻失去了如《吶喊》般的自我表現,而流於俗套,然此為後話矣。

  女性書寫:男人不能感受的「神經痛」 

女性感覺書寫近年受到大眾的重視,流行樂壇亦偶有此類作品。余力機構的《哀悼乳房》可說是千禧年此類作品的濫觴。詞中把乳房比喻成「布甸」,當「布甸」沒 有了,男友也沒有了,然而主角沒有因而消沉,「重生必須實況考驗只要我不喪氣 重新的心漸會通電 只要我不放棄」,面對乳癌和愛情-被視作女性的標籤-縱然沒有了,只要內心沒變,愛情還是會降臨,愛不是因外在而生的,見其積極思想。

至於何韻詩的《神經痛》,細膩地描寫女性月事的感覺,把昔日的禁忌宣之於口,「像突襲 平靜五臟裡 劇痛得彎腰流淚 難堪深深 埋在血液裡 像個地雷」,月事來時的痛楚,你(男性)永遠沒法明瞭。這歌呈現了女性的自我感覺描繪,正視自然而來的月事,把箇中的苦痛一句句訴說出來。除了月事外,母 性亦是女性與生俱來的特質,《兩位一體》、《很想當媽媽》表現了懷孕時和胎兒共處一體的奇妙感覺,兩曲以第一身自抒,感情真摰。「日夜輕輕撫摸聽候你光臨 在我堡壘興建人生 這種感動要比戀愛還逼真 畢竟同一個體溫」,雖然生產時陣痛難當,但「兩百多天一起兩位一體」,那共同存在的感覺卻是如斯實在,母子之愛是一世的、難以割捨的。表現出女性懷孕時誘 發的母性,這些均是獨獨女性才可真切感受到的。

 酷女人的自我肯定:人民甜心vs 紅顏禍水

新世代的女性對自我身份地位亦有著一定程度的肯定,她們擺脫了社會賦予她們的形象角色,重新建構屬於女性的自我身份。從《艷光四射》、《夏娃.夏娃》及 《上帝是男孩》中可見女性如何自我建構。《艷光四射》肯定了女性的存在價值,唱出艷麗女表演者能令世界一洗灰暗、為人消災解困,卻不望回報或感激,因這是 其生於亂世的責任。女性向被標作「紅顏禍水」,然此曲卻唱反調「人民甜心」,表現女性對自身地位的自傲,「安撫世人」、「教人捱下去」、「用歌舞自焚」, 儼然有著莊嚴救世的形象。《夏娃.夏娃》則是透過兩個女人的對唱,說出女人是如何的酷。有人理解此為同性戀詞作,然現筆者把其當作兩個女性互相歌頌的作 品。詞中用了「夢露夢斷 黛玉捧心 梁祝犧牲」來襯托「任白長全」,兩女相遇相知,「明白我的構造」,女人的感覺還是同類才清楚,並多次唱道:「我多好 你多好 還是女人夠酷」。而《上帝是男孩》則巧用十誡說出新男女關係,從中建立女性主體地位。詞中女生定下男孩必守的十誡,「由我頒佈 女生的十戒 愛我請守戒 難過舊約 男友嫌嫌嫌甚麼」,命令式的表達,顯然與昔日男主女客的性別地位相異。

九十年代的歌曲雖然有為女性找回自我的意識,但卻擺脫不了傳統女性客體的地位,女性往往是被男人拋棄後,才透過傷害拾回「自我」,即使是鄭秀文的〈男仕今 天你很好〉及〈小心女人〉,還是有著對男性的申訴,這樣的「自主」女性孰真孰假?真正的女性自我意識,應該是不計較男性的眼光,重拾屬於自己主體的感情和 思想。而二千年以後,女性自我意識開始真正蘇醒,詞人以筆代口,宣示女性在感情、生理、事業各方面的感情,脫離性別的牽絆,女性不再屬於他性。然而要真正 做到脫離傳統的從屬角色,還有一大段的距離。無論如何,這些流行歌詞帶給我們一個訊息:男性和女性,是兩性,本來便無第一、二之分。




參考書目
一. 富士谷篤子:《女性學導論》﹝台北:南方叢書出版社,1988年。﹞
二. 朱耀偉:《香港流行歌詞研究-7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香港:三聯書店有限公司,1998年。﹞
三. 譚少微:《性別與傳媒》﹝香港: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性別研究計劃,1996年。﹞
四. 余伯泉博士,洪莉竹博士主編:《身體意象》﹝台北:弘智文化事業有限公司,2001年。﹞

〈男性軀體,女性情懷〉-從〈汽水樽裡的咖啡〉窺探黃偉文筆下的性別錯配

2005年是樂壇的豐收年,除了新人冒起外,陳奕迅的回歸和何韻詩的捲土重來更令整個樂壇變得生氣盎然。而樂壇的蓬勃發展,同時亦促進了流行詞壇的成長。 在2005年的《明周》「演藝動力大獎」中,陳奕迅和何韻詩同時膺得最突出唱片(《U87》及《梁祝下世傳奇》)及最突出男、女歌手,足見兩者在2005 年樂壇的影響力。以詞而論,《梁祝下世傳奇》的話題性比《U87》更震撼人心。現筆者選取〈汽水樽裡的咖啡〉一曲,並從中窺探黃偉文筆下顯示的性別錯配。

〈汽水樽裡的咖啡〉說的是一個給錯配男性軀體的女性靈魂的內心矛盾。近年同性戀問題備受社會的關注,黃偉文亦對此題材偶有染指,如〈再見露絲瑪莉〉、〈男 孩像你〉、〈勞斯.萊斯〉等,然而這些作品同以第三身的角度,用說故事形式把同性愛戀的問題娓娓道來,流於敍事。〈汽水樽裡的咖啡〉與其過往的同性戀詞作 不同,在角度上,它用的是第一身;在形式上,脫離了既有的故事化而轉為自述式的控訴。比較來說,〈汽〉表達出強烈的同性戀者掙扎心態和對社會上性別既定角 色的顛覆。

首段「誰出錯將咖啡都裝進汽水樽」,把咖啡比喻為女性心,濃郁而耐人尋味;而汽水樽則喻作男性軀體,粗獷而不矯揉。「我」對此感到奇怪,甚至懷疑起上帝 來。這種疑問過後,黃終於點出主題「男人的粗獷身體 裝了女人心」,「我」顯現是有著女人心男兒身,這種錯配對「我」造成很大的困擾,這裡側面呈現了社會 男女既定角色令同性戀者在面對性傾向時充滿疑惑。社會早己灌輸了一系列所謂的男女形象:男性陽剛,女性陰柔,異性戀為必然,同性戀是罪惡。基於這些觀念, 加上染色體的設計令「我」不得不接受男性的身體,「我」竟認為愛上同性是因心理出現問題,這裡可見其受根深柢固的性別觀念影響。

然而女性的心潮卻蠢蠢欲動,忍受了這麼久,但當主角遇上那個令他心動的男性時,還是忍不住的心如鹿撞。「我」的內心掙扎了良久,還是決定遵從本我,「但咖 啡可注入這汽水樽 情感藏不了」,軀殼根本綑不了蠢蠢欲動的感情。黃偉文直指「盡情湧出本性 別理裝的器皿」,想愛便愛,本性是然,又何需理會軀體、性別 的障礙?尾段的一句,更顯出了本詞的中心思想,「但咖啡幽禁在這咖啡杯……潛質先緊要」,愛情,愛的是靈魂,不是軀體。錯的外形、錯的軀殼並不重要,兩者 的靈魂得以契合,這便是愛情。
黃偉文對同性戀的態度顯然和傳統背道而馳,然而不能否認其詞確帶出了一些值得深思的問題:愛情著重的不應是內在的情感嗎?外形錯了,性別錯了,難道情感會 因而轉變嗎?若真的受到外形軀體而猶豫了,這還是真正的愛情嗎?這便是由同性戀衍生出來的種種疑問。從內容來看,〈汽水樽裡的咖啡〉無疑深入地把性別錯配 的心理矛盾描寫了出來,也帶領同性戀詞作進入另一個嶄新的階段。同性戀慢慢從封閉中走出來,不再受到忽視,同性戀者希望得到的不是勝利,只是社會的認同而 已,黃偉文以筆代口,為被歧視的戀愛族群燃上一絲希望。




歌詞
汽水樽裡的咖啡
作曲:阿卓 填詞:黃偉文
編曲:青山大樂隊
監製:青山大樂隊+hocc@goomusic

誰出錯將咖啡都裝進汽水樽 我覺得很有問題
如果我突然想溝鮮奶 我應怎麼控制
這是條懷疑上帝的問題

男人的粗獷身體 裝了女人心 我有否心理問題
如果我是誰 必須根據 染色體的設計
埋藏內心的幼細 大概就要荒廢

*我身體裝著誰人 兩歲半已定型了 早知包裝不太搭調
 但我忍到那日 跟你初見面 才忍不了
 砰砰蓬 猶如暴漲浪潮*

我的心該屬誰人 壓制到接近忘了 差一點將本我殺掉
但咖啡可注入這汽水樽 情感藏不了

如果你是蘋果汁裝進咖啡杯 似我這一個類型
何不也盡情湧出本性 別理裝的器皿
鹹甜或酸苦半世 亦照著你高興
Repeat*

我的心該屬誰人 壓制到接近忘了 差一點將本我殺掉
但咖啡可注入這汽水樽 濃香藏不了
Repeat*

我身體裝著誰人 我會說那是前世 跟今生的主角對調
但咖啡幽禁在這咖啡杯 同樣可使別人嚴重心跳
別怕軀殼外形 全部錯了 潛質先緊要

參考資料
1) http://www.poppop.net 普普文化
2) http://www.yesasia.com.hk
3) http://www.coolmanmusic.com
4) http://www.sina.com.hk 新浪網

「高行健《一個人的聖經》呈現的女性『性』價值」

《一個人的聖經》是一本自傳式小說,小說中透過男主角和一位德國猶太女子瑪格麗特的交往而掀起了序幕。在與瑪格麗特的交合中,書中的男主角「你」開始回想 起那些以為本已遺忘的日子﹝亦即小說中以「他」作敍述者的昔日片段﹞。那些發生在文革的往事,那一個個在「你」生命中留下了回憶的女子,一幕幕的浮現紙 上,組成這本《一個人的聖經》。本小說有兩大引人注目之處:一是其文化大革命的故事背景;二是小說中用以串連男主角對文革的追溯與回憶的性愛場景。大多數 學者均把焦點集中於書中透現的政治意味,然而高行健在其《文學的理由》 中指出:「文學原本同政治無關,只是純然個人的事情。」,當然文學與政治能否全然分開不是一件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事,正如陳映真所云:「文學脫離政治的說 法,終究只是一種傳說。」 ,特別當高行健生於一個如此動蕩的年代。而本文會從文本出發,集中探討小說中的女性在不同背景及遭遇下呈現的女性「性」價值。

在傳統思想中,女性常被認為是沉默(Silence)、缺席(Absence),以及弱勢(Marginality)地存在 ,因此在很多藝術作品中,無論是電影、文字,女性的形象及價值均從男性視角透現出來。《一個人的聖經》也不例外,當中的女性描述全是成於男性筆觸之下,在 芸芸的情愛場面中,更見女性對自身「性」價值的態度。本文據文本歸納出以下四點,當然,書中對女性「性」價值的揭示並不止於此,然因篇幅有限,筆者只能抽 出其中較具體的四點略作分析,其他的則有待讀者自行發掘了。

以「性」作生存籌碼

在文革那年代,男權仍處於主導位置,因此本小說中出現的女性,大多數受到時代環境的捉弄而陷入生存的困境中。當時的女性在面對困難時,往往將希望和光明寄 託到男性身上,這可說是她們唯一的出路。因此,為了讓自己可以繼續在男權社會裡生存下去,女性有時不得不以自己的身體作武器,不得不對男性獻媚委身,以 「性」作獲得拯救的代價。在這種環境下,「性」往往淪為一種手段-一種非金錢但雙方有著利益的交易。但女性真的心甘情願如此嗎?不,但她們無可奈何,特別 當她們生於一個女性沒有自主地位的年代。小說中無論中國人或是外國人,她們均遭遇到這樣的情況而把自己「出售」了。

如小說中掀起主角回憶的瑪格麗特,她一方面是主角的情人,另一方面也是其老闆的情婦,「她是她老闆的情婦,可他得回去同妻子兒女過周末,她作為情婦,也只 是周末以外陪他出差,而他也需要她同中國做買賣」 。可見她與她老闆的性關係只建基於相互利用的動機上,而愛的存在卻未見強烈。當她和主角一起時,她有一種與「你」共同生活的慾望,但她覺得「她過不了正經 女人的日子,得不到滿足,但她很想同你生活在一起,但是不可能」,她連自己也看不起自己,認為自己現在的生活是「不正經」的,而她也無法擺脫現在。其實瑪 格麗特明白到她和她老闆的關係不是她所渴望的,但為了生活只能無奈委曲求存。而她曾對主角說:「(我)是你的奴隸,而你是她的主人」 ,可見在瑪格麗特心目中,男女在性關係中的地位顯然有著極大的差異。

又如未成年學生孫惠蓉,她從鎮上給調到鄉村,為了生活及在村上站得穩,便利用自己的身體作奉獻,以討個「招工商標」,最後被大隊書記駝子老趙弄大了肚子, 最後雖然被調到他方,但還是如願的得到個「招工商標」。孫為了自己的生活,不得不討好稍有名銜的大隊書記,小說中駝子的老婆便說:「那小騷貨勾引她家男 人……這小婊子就想弄個招工商標」 ,而駝子則說:「這女學生鬼著呢,別看人小,心計不小!」 、「招工嘛,這倒也不怪她,哪個知青不想招工種一輩子的田?」 從中可見「招工商標」是一個多吸引的條件,而孫惠蓉的口供之詳細也表示當時她並沒有絲毫被侵犯的恐懼,否則又怎會對此等事有如此詳盡的憶述?孫惠蓉明白到 要獲得,就必須要付出,而當時女性唯一能夠用作籌碼的,就只有自己的身體。

以「性」滿足殘缺心靈

除了以「性」作為生存的籌碼外,小說中「性」也被用以滿足殘缺心靈。心靈上的缺陷當然不僅僅在女性身上找到,在本小說中男主角在思想、自由和性慾備受壓制 下對性事的放縱,反映了其心靈因受時代的局限而轉向在「性」上尋求渲泄及滿足,然此非本文的重點。而文本中瑪格麗特的心靈缺陷可說是眾多人物中最為複雜 的,也傾向極端,甚至演化成一種厭己的病態。當中有一處描述她命主角拿著皮帶鞭撻她,「她要的是性虐待,她也笑了。」 ,她藉痛苦忘記自己被姦的經驗。文中多次指出「她需要痛苦,痛苦中求得快感。」 。因此,某一程度上「性」對於瑪格麗特來說,是一種滿足殘缺心靈、忘記回憶的途徑。還有,她希望得到愛和關心,但十三歲時的被姦經歷-男性無愛而出於慾望 的征服,令她以為這些愛和關心並不是平白而來的,而是需要用某些什麼來作交換的,因此她說「她也孤單,才渴望被了解,才付出。好換取愛和享受?是的。」 ,「性」和身體似乎成為了用以滿足和獲取的條件。正因如此,她痛恨自己的肉身,「她掩上床單,說別這樣看她,她討厭她的身體,這也是她做愛時說過的。」 ,正正是這個肉身,令她過早成為女人;正正是這個肉身,令男人感到誘惑進而想到佔有(如強姦她的畫家)。以上種種令瑪格麗特對自身的「性」價值有一種較負 面及低微的定位。

文革是禁欲的年代。然而,在革命的混亂中,性解放卻悄悄地大行其道。當然在瑪格麗特這個外國人身上我們未能看到「文革」禁慾的影響。然而在男主角身上,卻 可略見一二。他對自由、慾望強烈的追求,並沒因禁慾而得到綑綁,反而衝破道德時代的規範,多次與女性在恐懼但渴求的心態下完成性交。其實不止瑪格麗特,文 本中每一位人物的心靈都有著不同的缺陷的,因而在「性」價值上或多或少都有某程度上的扭曲。或許套用男主角的一句話:「葬送他們的是這個年代!」

尋找依靠的奉獻

在小說描述的眾多女性中,許倩是唯一一位令男主角希望生活在一起,進而結為夫婦的女性。許倩是男主角在逃難時結識的,兩人在客棧裡遇上查夜,在慌亂和無助 中結合了。但許倩後來卻說:「你騙了我,利用我一時軟弱,我上了你的當。」 ,那麼許倩當時為什麼願意獻身予這個結識不足一天的男性?是愛?還是只因無助而尋求男性的保護和依靠?在文本中沒有明說,但後來他們的離異卻告訴我們,答 案很大機會是後者,「在恐懼中喚起雙方的性慾,之後並沒有變成愛情」 。這在其後他們的關係中也可見端倪:當許倩應男主角之邀和他共同生活時,男主角認為「一個他並不了解的女人,除了幾封來信,向她發出的不是求救便是哀怨, 同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 ,她「幾千里地外來找他,不就是尋求依靠?」 ,男主角不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愛的成份很少,但還是和她結了婚。而他們的書信字裡行間也很難找到任何愛情的色彩,甚至在性交的過程裡,許倩「聽任他在她身上 做他要做的,沒有反應,沒有激動,不抗拒,也不說話,之後便睡著了。」 ,沒有享受、沒有依戀,一切顯得如斯的被動,許倩用「性」換來了名份和安穩的生活,僅此而已。但,當她發現男主角有反動思想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會 被牽連在內,於是她崩潰了,她力斥男主角:「你不過是用我,這不是愛。」 、「你葬送了我的一生。」 。

對於文革時代的女性來說,婚姻是她們最後的依靠,但許倩委身所換取的安穩和依靠一下子被男人的反動思想摧毀了,她只好結束和男主角的婚姻。從許倩的遭遇可 以看到,當時女子對「性」的價值不僅僅從自身的需求和角度出發,當中更包含了個人的未來,甚至一生的幸福,相比起男性,女性「性」價值的衡量多從物質角度 出發而不單單對慾望的追求。

「女性」與性工具

本小說男主角的多段性關係中,多因他對性的需要而引導,而甚少基於對對象的愛戀。當中尢以他重遇蕭蕭後與其之交合,根本沒有愛的存在,只是一種純性的渲 泄。而蕭蕭也明白在男人眼中她己淪為性工具,甚至她也把自己的身體當作一具性機器,對「性」全然沒有享受和給予,只是被使用。她年少時嘗試爭取幸福,主動 獻身給男主角,但他因懼怕而不敢接受。最後她對於自己的命運全然接受,「誰叫我命不好,沒好娘老子,也沒個後台,總不能一輩子在村裡這樣下去。」 ,屈服於惡劣環境下,自暴自棄。而當主角看到她的頹態時,也不禁這樣想:「他需要毀掉那個像夢一樣令他憐惜的印象,需要放縱一下,需要把這個女人當作選來 的賤貨,鄉里人都弄的一個婊子。」 這不僅是男性對其「性」價值的衡量,她自己對「性」也盲目了,用沒感情的軀體滿足男性的慾望,「“上床吧,”蕭蕭嘆了口氣說。」 短短的一句,透出的卻是作為女性的自棄、放縱和無奈。

瑪格麗特的青春夢魘,令她對兩性間的性關係存著強烈的懷疑和不信任,她常常指出主角要的只是她的身體,而不是她,她常常問主角對女性的看法,無論主角怎樣 說自己為的不全然是性,瑪格麗特都會漠然地總結一句:你們男人想的還不是那回事﹝性交﹞? 她因著青春年代時的遭遇而對女性「性」價值有一種負面假定,就是女性最吸引男人的,終究還是她的身體。但瑪格麗特內心還是有著盼望的,「她又說她不是一個 性工具,希望活在你心里,希望同你內心真正溝通,而不只是供你使用。她知道這很難,近乎絕望,可還這麼希望。」, 作為知識和見識上和主角相當的瑪格麗特,雖然在性事上較為開放及主動,但也深恐自己會淪為「性工具」,會遭受到男人的輕視和侮辱,但渴望終歸渴望,現實卻 是殘酷的。因此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她在希望和現實間徘徊的那種內心矛盾,一方面渴望被愛和了解,但另一方面卻潛意識的認為自己可能只是一具性工具,所謂 的愛和了解不過是自編的謊言。

  從以上可見,文本藉著不同背景的女性的遭遇,透視出一個個無可奈何的女性命運。佛洛依德把人的動機歸納為餓、渴、睡、性等,其中性慾佔主導地位(本 我)。「性」是原始的慾望,是生而有之的。但現今的「性」卻不能單從個人出發,而牽涉到原慾以外的其他因素。正如佛氏指出本我往往受到道德、社會法規等現 實條件的制約(超我)。《一個人的聖經》寫出的不止是文革對人的壓制,它更呈現了人性面對困境時的醜惡一面:人們剝除一切所謂的高尚價值,顯現出他們的卑 微、自私、無助和漠然,甚至親密的性關係中也不存在著任何愛和信任。這本小說雖然以男性為敍述者,亦有不少關於性愛場面的描述,但它卻不流於荒淫縱慾,真 實地把當時女性的困境、男主角的備受壓抑表現出來。男主角在小說中沒有絲毫控訴者或拯救者的成份,相反,他看女人和性是如斯清楚、現實和坦誠,沒絲毫掩飾 做作,他明言:「(對於女性,其態度是)攫取、享用、感激,但愛莫能助」,沒有同情也沒有愛。《一個人的聖經》最引人之處,相信正是這種比真實更真實的反 映。



-完-


參考資料
财 參考書目
一. 高行健:《一個人的聖經》﹝香港:天地圖書出版社,2002年﹞
二. 高行健:《文學的理由》﹝香港:明報出版社有限公司, 2001﹞
三. 佛洛伊德著 ; 林克明譯:《性學三論 : 愛情心理學》﹝臺北 : 志文出版社, 1973年﹞


财 參考論文
一. 陳映真:《天高地厚-讀高行健先生受講演說辭的隨想》,﹝香港:聯合報,20001.1.29-30﹞
二. 黃鍚淇:《評高行健〈一個人的聖經〉》,﹝不詳:康寧學報,2006年6月﹞

财 參考網上資料(有效日期至2006年11月14日)
一. 西西:〈我看見「反文明」:從《殘酷的割禮》到《六月之蛇》反思女性「性」生活 (一)〉﹝香港:《電影雙周刊》第628期﹞
http://www.nuxingwang.org.hk/article.adp?article_id=208&category_id=29& subcategory_id=42&subsubcategory_id=

二. 陳文芬:〈高行健和他的《一個人的聖經》〉﹝台灣: CHEERS雜誌,2000年11月﹞
   http://www.cheers.com.tw/content/004/004028.asp

三. 侯作珍:〈男性視角中的女人與性-談高行健《一個人的聖經》〉,《書評》,第60期 (2002年10月),頁11-16。
   http://public1.ptl.edu.tw/publish/bookevlu/60/11.htm

四. 李奭學:〈《讀家書評》李奭學評一個人的聖經〉,《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onlinepublish/2001011928.htm

【女模特兒的葬禮】




靈堂內各人忙忙碌碌的為葬禮作最後的準備。還有半個多小時,阿唯的葬禮便正式開始。阿唯的父母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怔怔的看著擺放在靈堂中央的照片,他們的 雙瞳早己失去了焦點,淚也不知不覺地沿著眼角落下,緩緩的在臉上流成兩條迂迴的清溪。照片中的阿唯很惹人憐愛,蓄著長直髮的她身穿雪紡圓領荷葉袖上衣,因 為半身照的緣故,只能看到少部份的粉紅色紗質褶裙,卻不減阿唯的清麗氣質。她笑得很燦爛,有點嬰兒肥的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容,伴以臉頰兩旁深深的酒渦,彷 彿能頃刻把致祭者的哀愁全捲進這兩個旋渦裡,最後消失得無影無踪。但這笑容對她父母似乎不太奏效,阿唯的媽媽還是忍不住掩臉痛哭起來,阿唯的爸爸擁著抽搐 著的妻子,這位曾安撫無數哀者的社工,看著身邊人痛苦的模樣,也只能輕輕撫著她的肩膀,無聲的嘆氣。


阿唯就這樣離開了。一名氣質超凡的女模特兒,事業如日方中時便不幸地離世了。她五天前在男友阿諾家中暴斃,根據法醫官的報告,死因乃隱性心臟病,因拯救延 誤而返魂乏術。阿諾在清晨六時許才發覺女友失去知覺,當得悉阿唯死亡後,阿諾激動得立時昏厥,留院了三天多還未完全復原。他很愛阿唯,兩人相戀了五年,並 早已約定在阿唯二十八歲生辰那天結婚,怎料阿唯卻等不到那一天。阿諾傷心極了,他獨自的坐在第二排最隱閉的位置,頭髮蓬蓬鬆鬆的,想必很久沒有整理。他是 愛美的人,一位男影星可不能被人看到他蓬頭垢面的樣子。然而阿唯不在了,他連「美」是什麼也不曉得。阿諾垂下頭,茶色太陽眼鏡後的眼眶慢慢變得濕潤,淚珠 滾滾而下,墜落在地面上化成一朵朵的水花。照片上的阿唯美麗得令人惋惜,阿諾只是看了一會便難過得不忍看下去。他倚著牆壁,靜寂得宛如被石化的人。


「阿諾……」他微微抬起頭,看了看。是葉嵐。

「嗯……是你!」阿諾的聲線聽起來很消沈,但葉嵐依稀感受到他那熾熱的目光。

「無論生前或死後,阿唯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位。」葉嵐坐在阿諾的左方,撫平稍微起了皺的黑色絨裙。

  阿諾沒有搭理她,仍舊的垂下頭,嘴角微微的向上掀,看起來似笑非笑。

  葉嵐看了他一會,然後逕自拿起鏡子理理鬢旁零亂的髮絲。

  「我想你還是和我保持距離吧!若給人家看見,始終不太好。」過了半响,阿諾壓低嗓子說。

  「你害怕?」葉嵐特意尖著嗓子道,阿諾厭惡地睨了她一眼。

  這時阿唯的父母突然回頭,淚眼婆娑地朝葉嵐禮貌的笑了笑。葉嵐眼眶立時盈滿淚,哀哀的哭了起來。

  「你別傷心了!這樣阿唯會走得不安心的。」阿諾幽幽的安慰著她。
  
阿唯的父母緩緩地朝他們步近,隨著阿唯父母腳步的移近,葉嵐的哭聲愈來愈悲痛。

  「阿嵐,阿唯她…………」阿唯的媽媽擁著葉嵐,嗓子沙沙啞啞的。

「為什麼阿唯這麼狠心?為什麼她不等我?」葉嵐緊緊的擁著她,哭得氣喘連連。

  「傻孩子,阿唯有你這位好朋友已經很幸福了。你要好好生活,別讓阿唯擔心。」阿唯的爸爸撫了撫葉嵐的頭道。

  「葬禮快開始了。阿嵐這模樣會令阿唯很傷心的。」阿諾站了起來,拉了拉黑白相間的外套,提醒他們。

  「沒錯,送別阿唯應該開開心心的。」葉嵐以手背猛力拭著淚,弄得眼眶下的肌膚輕微發紅。就在阿唯父母轉身離開的那一瞬,她朝阿諾甜甜的笑了笑。

  阿諾看到的,但他裝作沒有看見,一臉哀傷的隨著阿唯父母離開。

  葉嵐知道,他正在逃避。




  葬禮正式開始了。阿唯的親朋陸陸續續到場,每人的臉上都找到淚水的踪跡。葬禮採用基督教形式進行,靈堂以千朵白玫瑰及白蠟燭作主要佈置,阿唯的照片掛 在靈堂的正中央,並圍以粉黃色的玫瑰。阿唯生前最愛的花是玫瑰,在玫瑰的簇擁下與親朋告別,她應該無憾了。這是葉嵐的主意,作為阿唯生前最要好的朋友,葉 嵐對她的一切可說暸如指掌。她盡心盡力的為阿唯籌劃葬禮,免卻了阿唯父母不少的煩惱。阿唯父母早已把葉嵐看作阿唯的妹妹、他們的小女兒。當主持人以幻燈秀 簡介阿唯的生平時,葉嵐伴在阿唯母親身旁,輕聲撫慰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一對感情要好的親母女。
  

阿唯美得仿如下凡的天使。一張張己成過去的生活照在熒幕上依次呈現:裝著鬼臉的阿唯、笑得弓著腰的阿唯、鼓起腮幫子的阿唯、生著氣的阿唯、打著哈欠的阿 唯、一臉正經的阿唯…………但這些印證著阿唯一生的照片,隨著阿唯的離去,立時泛著引人懷念的微黃,叫人唏噓不已。二十五年的人生,就此完結。


  幻燈秀以阿唯的遺照作結,主持人語音剛落,靈堂內哀號四起,照片中的阿唯笑意盈盈,彷彿正無言撫慰著哀慟的眾人。由於阿唯父母過於悲傷,原定的家屬致 謝被迫刪去了兩老的份兒。剩下的致謝人便只有葉嵐及阿諾。當主持人宣佈這項臨時安排時,阿諾一臉驚訝,也許對此始料不及吧。葉嵐則沒有任何特別的反應,只 是站起來向主持人報以淡淡的微笑。兩人緩緩的步向前台的兩旁,站在咪座前稍作準備。阿諾筆直的站著,額前冒著汗,兩側垂下的雙手緊張得微微抖動著。葉嵐迅 速的掃了阿諾一眼,他的緊張她全看進眼裡,她落落大方的站著,臉上掛著弧度恰宜的笑容。全場寂靜無聲,百多對泛紅的眼睛默默的注視著他們。


  「楊紫唯…………」剛道出阿唯的名字,葉嵐便禁不住嗚咽起來。

  我愛你嗎?我愛你的一切,但不包括你。十年了,我們的關係特殊得連我也吃了一驚。你總是那麼的引人注目,你的光芒耀眼得叫世人詑異。你是太陽的女兒,任何女孩在你的光芒下立時變得黯然失色。為什麼你要存在?你的降生,不過是褫奪所有女孩的愛。


  葉嵐掩著臉,兩肩不能自控的抽搐著。阿諾漠然的看著她,眼裡卻不經意的閃過一道光芒。過了好一陣子葉嵐終於平伏情緒,看了看阿唯媽媽一眼後,便清清嗓子繼續說下去:
「沒有阿唯,我的人生是殘缺的。沒有阿唯,就沒有今日的我。我自幼父母雙亡,從小便獨自生活,是阿唯把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的。真的………認識阿唯的第一 天,我便知道阿唯的降生就是把幸福帶給別人,她……只是名字便足以幸福得令人心醉。『紫唯』是爸爸對媽媽『只是唯一』的承諾;阿唯的一生,就是這個承諾的 實踐。阿唯把她的幸福分給我,讓我這個不完整的人,感受到原本不屬於我的愛。為什麼?上天竟殘忍的把她召回…………」


你不是神,請別自以為神。哪怕世人都把你奉若天仙,用難以計量的愛去撫育你、寵愛你,我明白這不過呈現了世人的愚昧。你沒有經歷任何磨練,是一塊天然剔透 的寶石,落進凡間而不受污染;是一個傲遊天宮的仙子,用杏眼注視著萬里之下的俗人,用仙棒把幸福幻化為甘露,向下輕輕一灑便足以顛倒眾生。我妒忌,因為我 不是愚昧的俗人。我相信我是被無辜打落凡間的仙子,飽歷試煉後的我一定比你飄得更高更遠,返回曾經失落的地方,接受比你多十倍的膜拜。


葉嵐淚如泉湧,鼻子通紅,緊緊的閉著雙唇。阿唯媽媽上前緊擁著她,二人就這樣淚眼相對。在場的人無不給感動得淚流披面,也同時暗暗慶幸阿唯媽媽雖然失去了阿唯這個女兒,還有葉嵐這個乖孩子。葉嵐牽著阿唯媽媽的手,索了索鼻子,作出結語:
「二十五年前,爸爸對媽媽作了『只唯』這個承諾。二十五年後,就容我向阿唯作出同樣的諾言:我葉嵐雖然不是媽媽的親女兒,但我願意代替我的好友阿唯,在餘下的日子裡用愛侍奉爸爸和媽媽。阿唯,你安心吧!」葉嵐貶著淚眼,誠懇地許下這個承諾。


不知從何開始,我想到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你的一切一切,不過是一場華麗的錯配。你的父母、你的際遇、所有世人賦與你的愛,本來就原屬於我。中學時期我 就知道了,為什麼上天要對我開這種玩笑?上課時老師稱許的眼神總落在你身上,事實卻是我的成績比你好。朋友間的關愛總聚集在你身上,事實是你只是一逕兒的 微笑,我卻是兩肋插刀、為他們四處奔走的那一個。還有阿諾,我的阿諾,我唯一的阿諾,你竟狠狠的把他奪走。我知道的,這一切根本原屬於我,我知道的。



靈堂裡掌聲雷動,葉嵐釋然的看著滿臉欣慰的阿唯父母,疲累的微笑著。她緩緩的轉過身去,臉朝靈堂中央的阿唯遺照,深呼吸了一下後躬身致祭。她知道,阿唯必定感謝她,以她們十年的交情,葉嵐所能做的事就只有這些。


阿諾冒著汗的前額慢慢變得冰冷,當葉嵐回過身來時,那種宣示著勝利的神情令他不寒而悚。昔日的葉嵐早已死去,往日的阿諾也隨她而逝。阿諾很清醒,他明白今 天雖然是阿唯的葬禮,然而最活生生生存著的,也只有阿唯。望進照片中阿唯那深邃的瞳仁,阿諾不無震撼,那種攝人的生命力深深撼進他內心深處。他很擔心,雖 然在這之前曾和葉嵐排練了無數次,但他就是沒法如葉嵐般從容而揮灑自如。他甚至懷疑自己早已失去了演戲這技能。


「這是一場重要的戲,雖然沒有酬金,但必定是你這生的必表作。」葉嵐這樣對我說。我真的不知道,我愛的究竟是誰?你?還是葉嵐?我開始弄不清了。然而出院 的那一晚,我急不及待的跑上葉嵐家跟她做愛,她那嫵媚的笑容似乎已說明了一切。和葉嵐相愛,是在二十歲的夏天,雖然最後我選擇了你。你很美麗,但作為你的 男人卻不免感到沮喪。對你的「愛」,經過「沮喪」的過濾後,就只剩下「利用」。在你身上唯一得到的滿足,大概就是名氣的暴升。當我從昔日寂寂無名的配角變 為現在街知巷聞的男影星時,我知道當初選擇你,是一個明智的決定。還是葉嵐說得對,愛情和事業從來便不用二選其一,只有愚人才會作無謂和不必要的犧牲。我 愛葉嵐,不只因為她是我事業人生的明燈,更重要的是她那危險而誘惑的眼神。你美麗無瑕得令人恐懼,面對你,我看到的就只有自身的罪惡。


「我愛阿唯,我不明白上天為什麼要給我這場考驗。我……我……很思念她,那天我們還幸福的相擁而睡,怎料……是我!是我沒把她好好照顧!我對不起阿唯,對 不起阿唯的父母,對不起在座的任何一位。我……出院的那一晚,我沒法睡眠,在窗前翻看著我們的合照,她的笑容總是那麼的撼動人心。我………」阿諾抿著唇, 拼命的不讓在眼眶翻滾已久的淚掉下。阿諾在忍淚的同時,偷偷的朝葉嵐瞄了一眼,她賞他一個嘉許的眼神。


我知道這樣做會獲得葉嵐的嘉許,所以唯有犧牲你了。近來葉嵐似乎不再愛我了,前些日子跟她做愛時,她總是冷冷冰冰的,伏在她身上,雖然進入了她的身體,但 我們之間的距離卻愈來愈遠。她常常提起你,說著你的一切,清楚得恍如你的伴侶。我很痛心,忽然想到一個難以置信的可能。我開始留意你們的舉止言行,那些畫 面卻親暱得令我心碎。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對葉嵐的愛早已到了病態的地步-希望完完全全的擁有她,建立一個只屬於我倆的世界。你卻是我們之間的障礙。你是那 麼的可愛,彷彿知曉我的心事,並決意的成全。那晚你應該很難熬吧,我算過的,你由凌晨三時多病發至六時多斷氣,三小時的痛苦成就了三人的美事。這樣算來, 你的一生也真的很有意義,至少成就了我和葉嵐。你離開後,葉嵐對我的愛又回來了,我知道這是你的悉心安排。阿唯,你應該是天上的仙女,現在的你,終於回到 屬於你的地方了。


阿諾拼命的強忍著淚,然而淚卻像被囚禁已久,一遇上出口便急湧而下。阿諾噙滿淚,跪拜在地上進行自我的審判。眾親友一擁而上,阿唯爸爸急忙扶起他,著他不 要這樣的自責,並說這場意外是沒人可以預料的。阿諾默然點頭,在眾人的安慰下他總算止住了哭泣,而本己虛弱的身子因傷心過度而變得更為衰弱。在一片哀傷的 氣氛下,加上剛剛因阿諾而引發的騷動,靈堂滿佈驅之不去的愁雲慘霧。

靈堂中央照片中的阿唯仍舊惹人憐愛,蓄著長直髮的她身穿雪紡圓領荷葉袖上衣,因為半身照的緣故,只能看到少部份的粉紅色紗質褶裙,卻不減阿唯的清麗氣質。 她那張有點嬰兒肥的臉上綻放出甜美的笑容,伴以臉頰兩旁深深的酒渦,甜得令人一看心醉。她的雙眼是何等的清靈;她的笑容是何等的脫俗;她的一生是何等的完 美;她是愛是何等的無私;而她的眷顧是何等的廣闊。在世間遊戲完畢的她,帶著完美的笑容,回到永久屬於她的那一方。

[完]

【my label】

Chapter 1 【Special Label】

「芭比?」
「嗯?」
「我告訴你,我們這個城市嘛,每人都有一個『價』。」
「『價』?」
「你有沒有看今期的《忽然週週》?女星有女星的『海鮮價』,但我告訴你……哈哈……男星也有啊!好像我新收的囝囝……」
「喂喂喂!說好不談公事的。」
「不談公事?難道跟你談情嗎?」
「很抱歉。我不喜歡男的。」
「芭比你知道嗎?芭比的官方網頁今天宣布芭比和阿Ken正式分手了。」
「想說什麼便快說吧!不用繞圈子的!」
「唉……」
「快說吧!」
「唉,此Ken 不同彼Ken啊,我這個Ken始終逃離不了你的魔掌。嗚呼哀哉!」
「這話怎麼說呢?」
「我近年每夜的性幻想對象……你猜猜誰榜上有名?」
「為什麼要猜這種東西?死變態!」
「猜猜吧!你這些三八不是對這些最感興趣嗎?」
「鬼才感興趣!……但反正閒著沒事幹,猜猜也好!……朱茵?鄭秀文?容祖兒?郭可盈?陳慧琳?楊千嬅?松松姐姐?家燕媽媽?」
「你的答案很沒創意。」
「回答這問題是不需要創意的。難道會是叮噹嗎?若真的話,那你真的很變態。」
「被一個變態的罵變態。感覺確實很差!」
「什麼意思?別將我們混為一談。我比你……正常一百倍!」
「然而更變態的是,一個變態的以另一個變態的作他的性幻想對象。」
「Stop!這話題是時候結束!」
「每次想起你的紅色高跟鞋,我總是莫名其妙的興奮起來……」
「Stop!Stop!Stop!Stop!Stop!死變態!Stop啊!你在說些什麼鬼話?」
「其實我真的想不透……」
「嗯?」
「我為什麼變成現在這樣子?」
「這……有問題嗎?照我看嘛,你現在挺好的,至少你快樂。」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們這個城市,每人都有一個『價』。人生,說準點,不過在找尋屬於自己的那個『價』吧。」
「什麼『價』不『價』?快樂不就行嗎?」
「你還是不明白。打個譬喻吧!這個世界是一間很大很大的超級市場,而人類,是被分門別類地放在不同貨架上的貨物。」
「那麼我是芭比娃娃!很可愛呢!」
「很好。你是芭比娃娃,那麼我是一枝上等的紅酒。」
「紅酒?你?似乎不太搭調。」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都有『價』,嚴格點說,是一張Label。我可以想像……當豆豉鯪魚因它的『黃牌』而被搶購一空時,我和你的Label仍然白白的反射著刺眼的光線。」
「那麼……Special Label就是我們吧!實實在在的存在卻不太入群!」
「你可以這樣想。但更積極的想法,是……我們比較高檔。」
「你既然明白,就該好好享受我們的Special Label吧!」
「人的『Label』難道能只給自己看嗎?唉……昨天我和老爸又鬧翻了。」
「又因為那個老問題?」
「嗯。」
「你在為自己生活嗎?如果是的話,你大可把這些Label拋諸腦後。」
「芭比,你剛剛的話包含了三個問題。一,我在為自己生活嗎?人可以單單為自己而存活嗎?二,如果我真的單單為自己而存活的話,那麼Label這東西就壓根兒不存在。三,這個Label嘛,問題不在於我想不想把它拋棄,而是我們根本拋不了。」
「這樣看來,我剛剛的statement 很有問題。」
「這問題也不算什麼大問題呢。但現在的我真的很有問題。」
「還有什麼事嗎?」
「告訴我,你在哪兒?穿什麼鞋子?」
「旺角。4吋紅色高跟鞋。」
「啊。又來了。芭比………」
「Stop!………」
「芭比………芭比………芭比………」
「………------------------------------------.. .. .. .. .. .. .. .. .. .. .. .._」





Chapter 2 【I love you , but I can’t respect you.】

一天中我最愛夜晚,愛它的幽暗,更愛它的氣氛。

若用媽媽的文藝腔形容,我該是「月亮的孩子,以月光作養份,月色是啓動我靈魂的鑰匙」,小時候第一次聽到這話時,真的很想吐。媽媽那種過氣而故作浪漫的筆 調,還是寫食譜比較適合。但現在媽媽己經不再寫中文了罷?也許她正在德國教德國妞煎又肥又短的黑椒肉腸;又或者她早已離了婚,嫁到別的國家去了。其實,媽 媽的樣子我己不太記得了,誰叫爸爸老早把她的照片全燒得精光,神枱上媽媽的神主牌又「遺照」欠奉,但僅憑我八歲時的最後印象,依稀記得她左邊臉頰有顆痣。 那顆痣不大不小,然而卻蘊藏著一種誘惑,令人聯想到以這顆痣作起點,一步一步的朝下探索媽媽禁閉已久的寶藏。聽爸爸說,媽媽不是那種很熱情的女人,她話不 多,眼睛冷冷的、燃燒不起太多的熱情,追求者卻出奇地多,只要能跟她攀談上一兩句,男人們已興奮得如叫春的貓兒。因此當爸爸把媽媽弄到手時,他彷彿獲得了 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聽說還宰了雞答謝神明的保佑。現在,他也常常買雞,拜的卻是媽媽。

我對媽媽的印象不深,也沒什麼感情可言,只是小時候同學間總愛拿媽媽作話題,有一次談及媽媽的樣子漂不漂亮,我啞然說不出話來。那瞬間我感到很不爽,回家 後對著神主牌看了好久、好久,卻看不出什麼頭緒。爸爸走過來擁著我,喃喃地說了一大堆我聽不懂的外星語。待他稍稍回氣時,我問:「媽媽死了嗎?還是,她仍 在德國?」爸爸晃了晃頭,緩緩的說:「她在德國。她死了,在這兒。」我的眼光從他的臉龐往下移,他的右手正柔柔的撫著胸膛,薄薄的廉價汗衫透出微突的乳 頭,我頭一糟明白媽媽為何「離世」了。我吻了吻爸爸,然後衝進房間拿起新買的叮噹漫畫書,把其中一頁撕掉,再用鉛筆、直尺在該頁中的大雄媽媽的頭部四周畫 了個大大的正方形,畫好後仔細審視了好一會,待滿意了才用剪刀小心翼翼的把它剪出來。爸爸仍舊坐在地上喃喃自語,我跑到神枱前用AA超能膠把剛剪下的四方 形黏在神主牌上。「爸爸你看!」我朝爸爸喊道。爸爸定睛看著我,嘴角微微掀起。媽媽不在後,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笑。原因嘛,也許是因為大雄媽媽那雙眼瞇成一 線的笑容。

因為愛爸爸,所以我愛夜晚。晚間的爸爸最溫柔,他會哄我直至我安然進睡。爸爸是一個老實人,在一間官校當英文教師,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煮飯洗碗洗衣備課檢查 功課批改功課哄我入睡最後睡覺,十多年來這變成了他的生活公式,這些Items 若遺留了任何一項,爸爸是怎樣也走不到「睡覺」這個result的。爸爸很少發怒,唯獨那一年媽媽離開的前一晚,他雙手抓緊媽媽的雙肩,近乎斥責的說: 「I love you , but I can’t respect you.」媽媽的眼神還是冷冷的,因肩膀被爸爸抓痛了而稍皺眉頭。我躲在房門後,卻清楚的看到,爸爸的眼裡似乎燃燒著些什麼,然而很快便熄滅了。

「I love you , but I can’t respect you.」爸爸第二次說這句話,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那種語氣,沒有任何責備的意味,恍如初春的霧氣,輕輕的沒有任何重量,卻足以令你整天忐忑不安。


Chapter 3 【Transvestism】

大廳的電視機像一個吃了毒藥後瀕死掙扎的老頭子,「沙沙啦啦」的雜音混雜著新聞報導員的語音,令這個四月的黃昏蒙上了一層厚而蒼老的濃霧。我從房間小步的跑近電視機,大力的朝電視老伯的背部拍了數下,它咕噥了一會後,新聞報導員嘹亮的聲音在房子裡自由地迴蕩。

我瞧了瞧牆上那森林造型並有著小鳥鳴叫響鬧系統的鐘,在我熱切的注視下那長而纖幼的秒針在12字前微微的顫了幾下,終於它擺脫了無聲的掙扎,勇往直前的向 12字邁步。在時、分針連成一線的同時,12字上頭的小屋的門突然開了-其實也不是很突然,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小鳥像患了過度活躍症般進出它那永遠也離 不開的住所,「喔噢喔噢」的吵個不停。在這紛亂、嘈雜的環境下,爸爸回來了。
現在的他完成了他生活公式的第三個item-回家。由於我長大了的關係,他的公式少了「哄我入睡」這一項。但另外的九個items 仍然如夢魘般緊纏他不放,如泰山壓頂,把他壓得臉如死灰,嘴角因受壓過度而沉甸甸的往下墮,遠看是一座坡度平緩的拱橋。
我們似乎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他的目光總是不能在我身上成功聚焦。和他對話時,我像極了靈體,自我感覺十分差勁。
他又用他那對沒有聚焦功能的眼睛看著我,我知道的,他在上下審視我。
「I love you,but ……」他的嘴唇蠕動著。
「Stop!Daddy,不用說,我明白了。你愛我,I love you too!ok ?!」我暗自為自己能成功打斷他的句子而喝采。傷心的話,聽一次便夠了。
他拿著公事包,漠然的佇立在大廳中。沒有了森林小鳥的「喔噢喔噢」,這屋子變得死寂一片。
「今天的造型是什麼?」
「嗯?」
「前天你是成熟OL,昨天是半熟小甜甜,今天呢?今天這個是什麼名堂?」
「今天這個嘛?是『Rock 妹』!嘩啦嘩啦,很厲害吧!」我甩了甩頭上的紫色假髮,擺了一個誘人的甫士。穿四吋高跟鞋的感覺真好!
爸爸呆立了一會,拋下冷冷的一句便回他的房間去了。
他說:「可憐的Transvestism!」
可憐的Transvestism?!我氣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半響才意識到沉默和宣佈投降根本是同一碼子的事。
「What do you mean? my dear daddy!你can’t understand 我不代表你可以任意侮辱我,我告訴你,Transvestism和Gender identity disorder是不同的,而我……我……你給我聽清楚,喂喂……」
鄧麗君那令人迷醉的歌聲從房內悠悠地飄蕩到廳外: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你的情也真 我的愛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這首歌為這場爭吵輕描淡寫地畫上一個圓滿的休止符,鄧麗君的歌聲把人世間的貪、嗔、痴悉數消解,再用「月亮」、「愛」、「心」這些中心詞把人拉到回憶的旋渦。
爸爸不明白我不要緊,反正在這個世界裡,Special Labeled的商品總是較孤獨的。
我走進睡房,從床底端出一個蓋面封滿了塵的箱子。我朝它吹了吹,空氣中立時多了一大群舞動著的懸浮粒子。
是我!我打開蓋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又一個不同的我。
我們都是「芭比」!



Chapter 4 【Barbie】

八歲那年,我擁有人生第一個芭比。
那芭比說不上完美,它的左腿被扭斷了,左臉被削去了少許,一直以來我總在想:誰會這樣狠心的對待它?最大的疑犯該是我媽媽。
媽媽離開後的第二天下午,爸爸上班去了,我趁機溜進爸媽的房間找媽媽。那時我以為媽媽不過是和我玩玩捉迷藏,直至半年後她空郵了一包自製的德國肉腸給我們時,我才明白,媽媽的離開是鐵一般的事實。
那芭比在媽媽的抽屜內找到,媽媽什麼也帶走,唯獨沒有帶走它。
它和我,都被遺棄了!
我把它從抽屜的深淵拯救出來,抱在懷中如抱著一頭受傷的小狗。我撫了撫它身上的粉紅色連身裙,內心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感動。
那是我第一次擁抱女體,縱然它是虛假的。我看著它,嘴角不期然掛起了笑容。
長大後我才明白,那種感動,原來源於身體的「缺憾」。
芭比的身體很平滑,我用指尖輕撫它那微隆的胸部,過程順暢而沒有遭逢任何障礙。它全身找不到一個洞,然而看上去,卻充滿女性的嫵媚。
說不清是什麼心態。是痴戀?是同病相憐?還是顧形自憐?它成了我的第一個玩具,我也終於成了她。
認識阿Ken後,他告訴我,這種心態似乎有著「偏差」。
「偏差?」
「是的,我們都是有偏差的人。」
「你喜歡我,我喜歡芭比,最後連自己也變作了芭比。難道這樣就有偏差嗎?」
「或者應該這樣想:當大部份的人沒有偏差時,我們便被視作『有偏差』的類別了。相反,當這些人自稱他們有偏差時,我們又突然變作了沒偏差的『正常人』了。」
「你的說法很弔詭。你大學時唸哲學的嗎?」
「不,我唸化學的,但我的思維不『化學』。」
「我有偏差嗎?我一直很享受芭比這個身份,每次把自己裝扮得漂漂亮亮時,我就感到人生的美好。」
「那阿義呢?當你是阿義時,你享受嗎?」
「我也很享受,說實在,我從沒討厭阿義。阿義和芭比,難道必須二選一嗎?」
「那……誰才是真正的你?」
「Both of them !」
「我和你不同,我迷戀男體,但同時對你那偽裝的女體,卻更為著迷。」
「這樣看來,你的心態比我更複雜。」
「所以我時時在想,我究竟是誰?一個男同性戀者,還是一個偽異性戀者?雙性戀者?還是自戀者?在這社會裡我沒法把自己分類!」
「那麼便不分類好了!煩什麼?」
「即使沒類可分,這個社會還是會把你歸類,他們稱之為『異類』。」
「情況很像垃圾堆填區,所有不能分類循環再造的東西,儘管它們不是同一類的,人們一旦搞不懂了,便把它們丟在那裡回饋自然。」
「那我們是垃圾了?」
「這是一個比喻而已!你別太認真。」
「芭比,你易服是因為思念你媽媽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真正的理由著實說不清。只是渴望用女性的身份過過活!」
「那你有變性的慾望嗎?」
「怎麼了?」
「如果想幹手術的話,我找相熟的醫生朋友,可以給你打個七折。」
「七折?!很吸引啊。可惜我沒興趣。」
「你難道沒對你不男不女的心理感到疑惑嗎?」
「照我看嘛,這個世界人人也不男不女吧!那有絕對的男或女?即使一個雄糾糾的男人,也總有1%的女性荷爾蒙吧!」
「我總認為,你的易服很大機會基於你媽媽的離去。」
「有誰可以預料若我媽媽沒離去,我就不會易服嗎?何況,我不覺得這是一個什麼值得深究的問題。」
「芭比,我就想嘛。如果不活在群體裡,我和你,應該很快樂吧!」
「除非我們死了……啊,不是,即使我們死了。你這個Statement也不成立。」
「………」
「介紹個新芭比給你認識吧!新推出的護士俏Barbie,最特別的是它隨身攜著急救箱!感覺超真實!」
「Barbie?除了你外,其他Barbie我光想便覺嘔心。我掛線了,你慢慢玩你的護士俏Barbie吧!」
「喂喂?!真沒趣!」





Chapter 5 【free-male ? not female !】

「I love you , but I can’t respect you.」爸爸第二次說這句話,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那種語氣,沒有任何責備的意味,恍如初春的霧氣,輕輕的沒有任何重量,卻足以令你整天忐忑不安。

那天是三月九日,很巧合,也是Barbie的誕生日。爸爸特地請假和我換領成人身份證,一大早我們便在酒樓吃了一頓豐富的早餐,那時爸爸的眼睛的聚焦功能滿好的,他看著我時,雙眼發出耀眼的光芒,即使酒樓內燈光昏暗,我還是感受到街外陽光的氣息。

「十八歲了!人生的新開始。」排隊登記時,爸爸撫著我的頭道。
「嗯。」我點了點頭,有點兒不好意思。
「鄧安義?!」登記員抬頭看了我一眼。
「這張個人資料你核對一下吧!有錯的用筆刪掉,寫回正確的資料;若沒問題的話就在右下角簽名。」
我和爸爸捧著那張資料表,在等候區裡安靜的坐著。
我低頭俯視著放在腿上的表格,不知哪來的衝動,我趁著爸爸不為意時,悄悄拿起藏在褲袋裡的藍筆,慢慢的移近那表格,筆尖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的游走,我微咬著嘴唇,在錶面的倒影裡卻赫然發現眼裡的笑意。

十分鐘後,在登記員錯愕的眼神和四周人們奇怪的目光下,爸爸把資料表狠狠的擲在地上,用十年前那一夜看媽媽的眼神看著我。我低著頭,緊握雙手,默然不語。 突然他把我襯衫的領口向左扯了一扯,我感到左肩膀爬滿了涼意。低頭看看,粉紅色的、滾著白色蕾絲的胸罩帶正乖乖地螫伏在我的肌膚上。

「I love you , but I can’t respect you.」是爸爸的聲音。

爸爸看了我好久好久,突然嘆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姓名:鄧安義   .芭比
Name:Ben Tang   (Barbie)
性別: 男  50%女50%男
Sex : M  free-male but not female

  我原地站著,淚珠一滴一滴的降到地面,迴迴轉轉地,積成一池死水。

[完]

【釀】

【釀】

  他今天早起了,睜開眼睛時感覺到上下兩排的睫毛彷如被人塗了一層厚厚的漿糊般黏合在一起,他使了一點勁才把它們分開,然後翻身從放在床頭的紙巾盒中抽 出一張雪白的面紙,往雙眼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抺了好一會。在完全確定剛才那黏稠而沉重的感覺離他而去後,他從容不迫地開始每早不能荒廢的三十秒眼珠操,往 左看看、往右看看、往上看看、往下看看,再來個三百六十度旋轉,把眼簾蓋一蓋後,眼部的熱身總算完成了。他轉身下床立正,挺直身子後振臂抖擻精神,驀然想 起那張犧牲了的面紙。他往手中那早被揉作一團的它一看,倒抽了一口大氣,未免太噁心吧,一糊糊啞綠色的黏液隱伏在半透明的紙層中,如果用Tempo那種厚 而韌力十足的三層紙手巾,該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吧,他如是想,想著想著,又想起了昨晚真的睡得很香,不用鬧鐘的提示便可自然蘇醒,那該是傳說中的優質睡眠。

  優質睡眠?他想著想著,臉上不經意地泛起了笑意。在這生活節奏快如輪轉的地方、在這不能單純區分黑夜白晝的年代、在這休息等同罪過的年紀,他 竟可無意地獲得這難得而優質的睡眠!上天未免待他太好吧?這幸運令他滿心喜悅,即使沒有宗教信仰,他也決定這一天以感恩的心渡過,好答謝上天的厚待。又想 到今天逼巴士時不用再打瞌睡時,他立即興奮得輕輕唱起歌來:「別再做情人 做隻貓 做隻狗 不做肥人」,這是他這幾年來最喜愛的歌曲,他甚至運用了些微想 像力,改了歌詞以激勵積極瘦身的自己。他低頭看了看那四塊腹肌,嗯,距離六肌型男的目標不遠矣。他撫了撫它們,露出憐惜的樣子。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這句老掉牙的諺語雖然是土了點,但著實充滿哲理。他決定把這句諺語定為是日格言,以好好計劃餘下十八小時的活動 和方向。在梳洗過後,他瞄一瞄黑白格調的六角型時鐘,距離出門時間還多著呢,幹些什麼好呢?他微傾著頭想了一會,終於作出了決定-喝咖啡和看早報,這種充 滿歐陸風情的good morning,今天他竟可以擁有。他踱進廚房,從儲物櫃中抽出一包麥斯威爾獨立包裝咖啡粉,小心的朝缺口處撕開後,把粉末倒進預先清潔了的白色壓紋瓷杯 中。由於倒入杯子時角度有點偏差,杯內咖啡粉的分佈有點不平均,他稍稍皺了眉頭,然後拿起杯子微微的向左搖晃,再小心地把它平放在桌子上,低頭細察,終於 滿意的點了點頭。突然,十分鐘前放在爐上的水煲發出刺耳的聲響,如尖銳的利刃劃破清晨的寧靜,他愛煞了這種聲音,總認為它是生命力的宣示。他撿起掉進料理 台裡的破布,用它包裹著水煲的手柄,水蒸氣從蓋子的邊沿逃竄,一陣温熱傳來,那種熱度很陽光,在距離中有著一點的親密。他提起盛滿沸水的水煲,以四十五度 的姿態把水朝杯裡灌,煲內的沸水經過乾涸的壺嘴時「吼吼」亂叫,很有地動山搖的感覺。水煲內一陣咆哮過後又回復平靜,沸水不緩不促地混進咖啡粉裡,咖啡粉 受到這不太猛烈的衝擊後,開始有了點異樣:它們朝內朝外沒韻律地翻滾,綻放出一朵又一朵一現即逝的咖啡花。待水位漲至杯子的四份三高度、一小團一小團的啡 色泡沬在吐納時,水煲才回復一百八十度的姿態,被安穩的放回爐上。他用小鋼匙往杯內順時針的拌了拌,濃郁的咖啡香洋溢四周,他用力的嗅了嗅,竟嗅出一點幸 福,雖然他也理不清幸福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

  

他捧著瓷杯,走到小几旁想找點什麼看,卻忽然想起報紙的訂閱期一星期前早已結束,前些日子忙著工作,竟把這忽略了。他隨意的翻了翻那高度和小几相若的舊雜 誌堆,卻挑不到一本合心意的讀物,再翻多一會後終於還是放棄了。雖然沒有早報,但咖啡香仍令這個早上充滿歐陸味。麥斯威爾的咖啡還滿好的,他默唸著,心想 下次麥斯威爾特價時應趁低吸納,以備不時之需。他慢慢的喝了口咖啡,望向時鐘,時間還多著呢,幹些什麼好?餘下的十七個半小時,該好好分配一下。他輕輕的 放下杯子,在玄關處的雜物台上拿起個人記事本仔細看了看,嘩噻,原來今天要幹的事多得很呢:

Time Things to do
9:00 am 老細好火,遲到好大鑊
10:30am 同Vivian果group開會
12:30am 老細好火,忌:食lunch食得太耐
14:00pm 開department會議
15:30pm 去尖東見何生
16:30pm 搞埋後日份present
17:00pm OT??????????????????????

老婆仔Maggie:接放工 


  他看著看著,眉頭又緊緊地皺起,納悶了好一會。這些事情,和今天的調子不太搭配吧?這麼特別而精神的一天,照理不該如平日般呆板地渡過。他低頭細看 著,彷彿這堆歪斜的字體背後蘊藏著一些重大的玄機。他想了想,又看了看,確定這些事情完成的必然性後,便輕輕的合上本子,再把它放進公事包的暗格內。咖啡 冷卻後,香味變淡了,他急忙跑回小几旁,捧起還有餘温的瓷杯,一飲而盡。變冷了的咖啡不太好喝,他總是這樣想,也因此從不給予咖啡任何完全冷卻的機會。9 點後的時間分配是鐵定了吧,也無需什麼特別的安排。但,他抿著唇,重重的吸了一口氣,但,嗯,但,他真的想做點不一樣的……為這不一樣的一天……幹點不一 樣的……但那不一樣的是些什麼?他卻是想不到,也許這麼容易想到的,便不是不一樣了!他繃緊的臉稍稍放鬆,陽光射進屋內,在他的眼前交織出一片閃爍的光 洋。

  凝望著空空的瓷杯,他意識到他必須儘快把它清洗,否則留下咖啡漬便麻煩了。他把杯子放進料理台,水龍頭的水嘩啦嘩啦的流過不停,透明的流進杯子中,都 變作了淺啡色。他用先前那曾包著水煲手柄的破布往杯子內壁使勁的抺,一邊抺一邊哼著小時爺爺教他的小調,曲名早已忘記了,哼得對不就行嗎?哼著哼著忽然又 唱起基仔的《愛乳暈》,這個歌名是那時一大群麻甩佬無聊得發慌時改的,雖然很猥褻,但卻出奇地充滿社會色彩,道盡城中萬千少男少女對嫩紅乳暈的熾熱追求。 他想起了,那種「乳暈唇膏」嘛,他也買了一枝給Maggie,然而卻未有機會親睹其效果。


【讓】

他今天早起了,未到七時半便把燙了半小時的西裝穿妥,再悉心挑選一條寶藍色迴紋針壓紋領帶,不偏不倚的把它結在領口的正中央,提起全黑色的公事包後便出門上班去了。

他比平日早了十五分鐘到達巴士站,上一班車剛剛駛出,下一班車要五分鐘後才到達。他拉開公事包的第一格內的第三個暗格,拿出純白色的ipod nano,雖然耳機和主機的連接處有點受損的跡象,但這無損他聽歌的心情。他凝視著版面上的控制列,然後按一下歌手:容祖兒李克勤林憶蓮陳奕迅古巨基何韻 詩王菲……他看得眼花繚亂,返回再選,按一下專輯:電光幻影我的驕傲我要的幸福黑白灰……就這樣返回、按一下、返回、按一下、返回、按一下……直至巴士到 站了,他還未決定該以哪首歌曲作起點,以開始他那在巴士上渡過的接近四十分鐘的音樂之旅。就在巴士車門開啓的同時,他手上的ipod nano的熒幕突然一黑,他呆了呆,才想起昨天忘了充電。沒有音樂的車程,真沒趣,他暗罵了一聲shit……不行,在這特別的一天,是不該動氣的,他這樣 告誡自己,然後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嗯,心情似乎好多了,可不能被這可惡的ipod nano毀了一整天的心情。是的,他點了點頭,然後拿出八達通往電子紀錄器前「嘟」了「嘟」。

由於是第二站的關係,巴士上空位蠻多。他沒有多想便習慣性地走向車門對面的直向座位坐下,由初中開始他便愛坐這個位置,貪其出入方便,只此而已,特別是人 多的時候,他可不愛由車尾或上層衝開人群、奪門而逃那種障礙重重的感覺。他調好了座位對上的冷氣大小後,便端正地坐在近牆的那一個直向座位上,把公事包平 放在膝蓋上,靜靜的感受著巴士行駛時的輕微顛簸。

「請讓座給有需要的人士。」一把機械女聲字正腔圓地說。他似乎受到了驚,微微抬起頭直盯著廣播器看。女聲沒有停止,用死硬的英語把說話重復一遍。他學著女 聲的腔調,又重讀了一遍,雙唇滿有節奏的蠕動著,不過卻沒弄出任何聲音。讓座?他稍稍挪動身子,墜入沉思中。多久沒讓座呢?好像高中時讓了一次後,便沒再 幹過這回事了,那次嘛,是讓座給一位老婆婆。他想起了當時的情景,不禁噗嚏一聲的笑了出來。他還記得那次花了三個站的時間組織對婆婆的讓座宣言,結果他一 句話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婆婆的肩膀,示意把位子讓給她,再窘態十足的閃到一旁去,感覺鬼鬼祟祟和打劫沒兩樣。那時他頭垂得低低,雙頰燙熱,四周有很多對眼 睛看著他,婆婆用不純正的廣東話讚揚他,什麼好孩子、愛老少年,那種老而平緩的聲調在冷冷的車廂中迴盪,他不其然的打了一個哆嗦,該是車廂太冷了。其後為 什麼沒讓座呢?讓什麼鬼座,他暗笑,自那次後他的巴士旅程沒有一天不是在打瞌睡中渡過的,他曾經懷疑自己患有渴睡症。

憶起多年前的情景,他竟然憶出些味兒來。難得這天不是在打瞌睡中渡過,他應該做點什麼以紀念紀念啊!就讓一次漂漂亮亮的座吧,話不需太多,最重要是讓座時 態度夠瀟灑,臨下車時再朝受惠者展示一個弧度恰當的笑容,沒錯,是那種令人難以忘懷的微笑。恍如密謀著一場驚世計劃,他的內心湧出一陣莫名的悸動。突然巴 士行車時的顛簸減弱了,巴士緩緩的在候車人龍前停了下來。

他環顧車廂四周,只有零星的乘客,再看看車外的人龍,不太長,看來車上的座位是足夠的了。他稍稍撫平了起角的外衣,心情也沒剛剛那麼激奮了。乘客魚貫進入 車廂,車廂的空位子很快被填滿了,剩下就只有他身旁的那個。他再朝車尾位置探探頭,見到的盡是黑壓壓一片,位子是剩下一個沒錯的了。巴士震動了兩下後,又 朝下一個上客站進發。

這次他留意著人龍的結構,男女男男男女女女……目標一:粗略估計年約六十的婆婆…女男男女女女…目標二:粗略估計懷孕六個月的孕婦…女女女男…目標三:撐 著柺杖、年約七十的花甲老翁。他的五官因苦惱而稍稍扭作一團,極需要座位的人士有三位,然而位子只有兩個,上層全滿了吧,斜對面那位正用粉撲拍臉的小姐不 就上過去,找不到座位後下來的嗎?

人龍開始移動,他盯著每一個擠進車廂的人。很快他旁邊的位子被人佔據了,是一個中年阿叔,剛坐下便舉起馬報把自己全然遮蓋。他很質疑這位阿叔究竟看不看到 報紙裡的字,還是這只是為了打瞌睡而刻意製造的煙幕?位子滿了,人們一個又一個的朝車尾擠,就在此時,那三個目標進入了他的視線範圍內,他感覺到自己的血 液又莫名的沸騰起來。

他不動聲色的待了一會,果然如他所料,近門位置的一個少女讓了她的座位給那位腹大便便的孕婦,孕婦道了謝後便小心翼翼的坐在位子上。在出生率低的香港, 「大肚婆」似乎變成了稀有動物,不止稀有,而且還是受保護動物,肚脗的胎兒固然備受重視,而準母親也因身懷六甲而得到不少的關愛,對於這種微妙的關係,中 文不好的他卻想找句得體點的語句形容一下,啊,想到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其實他不太明白這句話,反正意思是沒錯了吧!

剩下的兩個目標,就站在他的正前方,他算了算後還是決定再不動聲色一會,看看有沒有同道中人助他一把。他盯著手錶,8時零5分……8時10分……8時20 分……同道中人們大概淹沒在人潮中吧,才覺察不到老人的存在。算了吧,他掃了掃鼻頭,開始仔細打量面前兩位老人。老婆婆身穿墨綠色短褶襟衣、下穿黑色寬身 西褲,踏的是擦得發亮的平底皮鞋,她臉色紅潤,頭髮白如皓雪,該是出身自富貴人家,再看看她站立時的姿態,腰板筆直,沒有駝背,屬老而彌堅型老人。他在腦 袋中進行一場精密的計算,慮及年齡家世外貌衣著等等所知因素及其他未知因素後,終於算出了她的需要被讓座級別:第三級,處五個等級中的中游位置,屬非緊急 類別。他為自己的聰明感到自豪,然後伸了伸手臂,同時把目光移向那個撐著柺杖、年約七十的花甲老翁。老翁一身的裝扮,四字真言:牛仔笠記,而且還是發黃的 老牛,比灰色更像灰色的白色汗衣,加上露出了黝黑腳趾的黑色涼鞋,此情此境叫人震撼。老翁站立時左搖右晃,遠看滿像一尊不倒翁。他又算了一會,終於得出了 老翁的需要被讓座級別:第五級-高危。

他決定了,他要讓座給花甲老翁。他稍稍收拾好心情,蓄勢待發。這時他掃了手錶一眼:8時30分。

就在巴士停在隧道口的那一刻,他瀟灑的站了起來,雙眼直視著左搖右擺的老翁,那是一種訊號,讓座的訊號。他向前邁進一大步,眼看雙手快要碰及老人的肩膀 時,他不經意的回頭看看。What’s up ?一團紅色坐在他原本準備讓出的位子上,紅色團物正提起胸前的免提裝置,說完沒了的說個不停:

「 喂,陳太啊嘛,都話咗架啦,佢又死都唔信喎,照我話啦,返大陸仲唔係叫個味嘢咩?佢依家點?咪要生要死咯。唔好講啦唔好講啦,依家鬼死咁熱啊……逼巴士 咯,啱啱先揾到位坐咋,如果唔係企多兩個字腳都斷啊。一陣去邊度飲茶先?梗係依家去揾位啦,唔係一陣又有排排㗎啦……」

他左手提著公事包,右手握緊著吊環,在不倒翁旁默默的佇立著。不倒翁仍然左搖右擺,屹立不倒。他低下頭,感到雙頰一陣燙熱,也許,車廂人太多,空氣不太流 暢,他如是想,突然瞄到不倒翁那黝黑的腳趾混了些泥水,他忽然有點明白。

【完】

2007年9月1日星期六

月光寶盒

「 景致逝去 這個盒每天風化下去 將美好記憶都散落到身體脊髓 化做流水
總要 容納各樣痛楚至算得存在過 總要 至少試過分開至算迷戀過
病症和苦惱都感染過 才真正活過

嘗試計算再過十年 大概老了會變做那樣 做沉悶鐵匠 淡忘昨天偶像
時間過去再過廿年 就算壓碎多偉大信仰 潮汐退又潮漲 航道也未隨便退讓

七八十歲 講理想也不感到異相 一個盒這麼小 那樣能夠裝起志向 有礙成長

總要 容納各樣痛苦至算得存在過 總要 至少試過分開至算迷戀過
沒有和擁有 一一試過 才真正活過」


﹣《 月光寶盒 》何韻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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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們都很想為自己能做點什麼,
那種心態,不是為了理想什麼,只是,希望為自己,真真正正活一遍,這樣而已。
這社會是風化掉,每個人都用木然的姿態去面對一切,為自己忽然變得多自私。
社會教育我們,我們有很多很多的責任,付出一個又一個;
祖國告訴我們,我們不是奴隸的人們;
特區政府告訴我們,心繫家國,未來更好。
一切都冠冕堂皇,說的也不過是:『血肉之軀沒法保持,唯有壯志靈魂可超越一切。』
他們都沒告訴我們,應該怎樣,為自己生活。
原來,一切得靠自己。

有些人,很容易感動,看了一套窩心的戲,即使劇情接近弱智,她/他還是可以感動得死去活來。
有些人,很容易高興,男朋友買了最新的手電給她,她說,我就知道他愛我。就是沒想到,這可能是贖罪的禮物。
我就想,他們多好,看事情這麼簡單,情感來得這麼容易,幸運的全都是好的情感。
近幾個月,她問我:「我就不明白,我總是不開心。」
她是希望我給她一個答案,好讓她把這問題了結,然後把這情感忽略。
我也許知道答案的,但我什麼都沒說。
因為這問題,我也問了自己好多遍,都是浮著的答案。
大概是答案的答案,我們在尋找自己。我們找不著,也開始不安了。
我忽然想,當一切責任都結束了,
就是我們被掘空的時候。

只餘下一個軀殼,不哭也不笑,回到最初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