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斑

在陽光下，阿淇臉上的雀斑顯得異常的迷人。

後來，阿淇才知道阿君是因為想念而愛上她。

從前阿淇總是低着頭走路。她長得不漂亮，小而長的單眼皮眼晴，大而扁平的鼻子，厚紅的雙唇，她不喜歡這樣的阿淇，總是害怕別人會看到自己，因此便養成了每天戴cap帽的習慣。

起初，只是星期六、日上街時戴，後來連上學也害怕被人看見，於是便向老師說謊，指自己的頭髮無故變得稀疏，想戴帽修飾修飾，免被人嘲笑。老師看阿淇平日斯文有禮，也就任她去了。

自此阿淇帽不離首，過着自己感到安心的生活。長期的標奇立異，總會惹來奇怪的謠言，同學都說阿淇是得了癌病，因化療而掉頭髮，需以帽子掩飾光禿的頭顱。意外地，大家忽然對阿淇熱心起來。

阿君是其中一個。

有 一天下午，阿淇在操場上絆倒了。那天烈日當空，陽光照射到地面，反射出眩目的光，在這光中，阿淇看到了阿君。阿君上前，替阿淇拾起地上的cap帽，然後走 到阿淇跟前，仔細的看着她。在陽光下，阿淇臉上的雀斑顯得異常的迷人。小小的，淡淡的，像浮水印般烙在淡紅的臉頰上，看來有趣而精緻。平日阿淇總是神秘， 今天看見她的真面目，阿君倒看出了些趣味。阿淇盯着阿君，一手搶過帽子放在頭上去，說 : 「喂，我的腿動不了，你幫我一把。」阿君笑了笑，扶着她往醫療室的方向走去。

阿淇依舊低着頭，看着膝蓋一點一點血紅的滲了出來，把白裙子都染成了一片緋紅，看着看着忽然失神，也就錯過了阿君在耳旁留下的那一句 : 「你的雀斑很美。」

阿淇沒有任何反應，阿君想了想，便靜默不語。

阿君知道阿淇沒有病，只是愛戴帽，惹得後來逛街，阿君總會先看看帽子的櫃位，看看有沒有适合阿淇的。

過 了一些年月，阿淇和阿君便變得習慣地一起上學放學，到後來連星期六、日都會相伴到圖書館温習，形影不離。但兩人的話不很多，阿淇不愛說話，阿君有時會分 享，她聆聽，或者有時大家拿本書到西貢的海岸旁，坐在大石塊上看一整天的書，說一兩句話。西頁是兩人經常流連的地方，海風吹來，感覺舒暢。阿淇偶爾會脫下 帽子，同樣地，淡淡的雀斑，總是阿君目光的停留處。

在認識的第十一個月，阿淇躺在阿君的懷裏，阿君背着陽光，往阿淇的雀斑吻了下去。阿君裝睡，心卻有了一種暖意。

從來沒有一句愛，關係便這樣展開。大家都年少，只知道那一種温暖的感覺，既然一起是快樂，而想不到任何分開的理由，也沒有不繼續下去的道理。

阿君愛吻阿淇的雀斑，阿淇不愛吻，也不會做些什麼表示親密，但笑容還是表現了內心的一點興奮。

一 起闖過了高中三年的光影，阿淇和阿君都上大學了。阿淇離開中學後，感覺如脫胎換骨，第一時間便到美容院以激光弄走臉上的雀斑，她一直討厭它，也因此從不知 道那是阿君愛吻之處。美容院的美容師教阿淇化妝技巧，如何把眼睛變大，把鼻子變得直而小，把嘴巴變得更性感。阿淇一學便懂，買了一大堆化妝品回家。

阿君第一眼看見化了妝的阿淇，感覺有點不真實。這是阿淇嗎? 樣子變了，連可愛的雀斑也消失不見。阿君上前擁着阿淇，往她的臉上使勁的吻，吻着吻着便竟嗚嗚的哽咽起來，像個受拙的小孩。

阿淇蹲在地上，看着淚流滿面的阿君，落下了一生中的第一滴眼淚。